时光悄然流逝,汝南郡的战局如同陷入泥沼,悬瓠城被围得铁桶一般,内外消息隔绝。黄祖精心炮制的“纪灵归顺,汝南易帜”的假情报,经由几名“侥幸”突围的“忠勇”士卒之口,几经辗转,终于送到了寿春伪帝袁术的御案之前。
“砰——!”
精致的玉盏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袁术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涨成紫红色,额头青筋暴跳。他一把抓过那封据说是从悬瓠城血战送出的“密报”,手指因用力而颤抖,声音尖厉得变了调:
“纪灵!纪灵安敢如此!朕待他不薄,授以重兵,托以门户,他竟敢背主投敌!乱臣贼子!朕要诛他九族!!” 咆哮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充满了被背叛的狂怒与难以置信。
殿内侍立的宫女宦官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几名心腹谋士如杨弘、阎象等人亦是面色发白,面面相觑。
就在袁术暴跳如雷,几乎要立刻下旨捉拿纪灵在寿春的家眷时,谋士杨弘强忍着心中的惊悸,上前一步,躬身劝谏道:“陛下息怒!此事……此事或有蹊跷。”
袁术猛地转过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杨弘:“蹊跷?白纸黑字,还有溃卒口述,岂能有假?!”
杨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陛下请想,若纪将军果真举城归降,朝廷大军此刻理应势如破竹,或东进沛国,威胁我军侧翼,或南下直扑九江,何以至今仍在汝南与悬瓠城纠缠不休?据前线战报,朝廷兵马并无大规模调动迹象。此其一也。”
他顿了顿,偷眼观察了一下袁术的神色,见其怒气稍歇,似乎在听,便继续道:“其二,纪灵将军追随陛下多年,素来忠勇,并非朝秦暮楚之辈。纵然悬瓠城危如累卵,以其性情,也当是力战至死,岂会轻易屈膝?此消息来得突兀,恐是朝廷反间之计,意在扰乱陛下心神,使我君臣相疑,自乱阵脚啊!”
阎象也连忙附和:“杨公所言极是!陛下,纪灵手握重兵,乃我军北面柱石。若因一则来历不明的消息而自断臂膀,岂不正中伪廷下怀?届时汝南必失,沛国、九江门户洞开,大势去矣!”
袁术听着两位谋士的分析,狂怒的心绪渐渐冷却下来,但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他烦躁地在大殿内来回踱步,理智告诉他杨弘、阎象说得有道理,纪灵投降的可能性不大;但情感上,那“确凿”的投降消息如同毒刺,深深扎在他多疑的心头。尤其是想到汝南若真的失守,他将直接面对朝廷数路大军的兵锋,以及背后孙策的威胁……那种恐怖的场景让他不寒而栗。
“罢了!” 良久,袁术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挥之不去的阴郁,“暂且……暂且搁置。加派斥候,给朕死死盯住汝南动向!一有确切消息,立刻来报!” 他终究还是存了一丝侥幸,或者说,他不敢去想象纪灵真的投降后那无法收拾的局面。毕竟,纪灵是他手下唯一能独当一面的大将,若连他都不可信,这仲氏王朝,还有谁可信?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袁术为汝南战局焦头烂额之际,九江郡南部的坏消息接踵而至。
“报——!陛下,大事不好!讨逆将军孙策,以朝廷所封九江太守之名,传檄四方,已接连攻占历阳、阜陵、全椒等南部数县!九江南部已非我有,孙策正在当地招兵买马,安抚流民,根基日固!”
“孙策小儿!安敢如此!!” 袁术刚刚压下的怒火再次升腾,气得浑身发抖。前有朝廷虎视眈眈,后有孙策捅刀,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四面楚歌的绝境。
“下邳!下邳呢?!” 袁术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厉声喝问,“桥蕤十万大军,为何至今还未拿下下邳?!传朕旨意,再催!命桥蕤不惜一切代价,给朕速破下邳!只要拿下下邳、广陵,获取钱粮兵马,朕就能稳住局势!快!!”
数日后,在下邳前线的袁军大营中,气氛同样压抑到了极点。
主营帐内,梁纲、雷薄、陈兰三将聚在一起,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主帅桥蕤因连日攻城受挫,加之夜袭之败士气低落,正在另帐与其余将领商议下一步行动,而他们三人则心照不宣地凑到了一起。
“纪灵……真的降了?” 梁纲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和恐惧。尽管桥蕤严令封锁寿春传来的谣言,但这种动摇军心的消息如何能彻底禁绝?早已在军中悄悄流传开来。
雷薄阴沉着脸:“就算没降,悬瓠城恐怕也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否则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没有,陷落也是迟早的事。纪将军……恐怕凶多吉少。”
陈兰接口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何止汝南!刚得到消息,九江南部已经丢了!被那孙策占了!咱们现在是前有坚城,后路堪忧啊!”
帐内陷入一片死寂。三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
“这下邳城……你们觉得,短期内能打下来吗?” 梁纲打破了沉默。
雷薄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关羽、张飞何其勇猛?那陈纪一合都不到就被斩杀,就算你我三人齐上阵,恐怕也不敌,还有那张飞在侧翼良城,外部还有个太史慈的不断袭扰,……强攻?再给我们十万兵马,那还差不多能强攻下来,陛下却一味催促进兵,这……这简直是让我们去送死!”
陈兰压低声音,说出了三人心中共同的恐惧:“更可怕的是,就算我们侥幸不死,长期耗在这里,等汝南真的完了,朝廷大军腾出手来,我们还有活路吗?别忘了,我们可是跟着……那位‘称帝’的!” 他不敢直呼袁术之名,但意思不言自明。“到时候,我们就是朝廷钦定的逆贼,必死无疑!”
梁纲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而且,若陛下得知下邳久攻不下,盛怒之下,会不会拿我们开刀?以他的性子……未必做不出来!”
此言一出,雷薄和陈兰都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袁术刻薄寡恩,迁怒于人是常有的事。
“那……那我们怎么办?” 陈兰的声音带着慌急。
三人再次沉默,帐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投降的念头,如同毒蛇,一旦钻出,便再也无法遏制。
良久,雷薄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横竖都是死!不如……我们降了朝廷!”
梁纲和陈兰浑身一震,却没有立刻反对。
雷薄继续分析,语速加快:“我们三人麾下,能战之兵加起来还有三万余!这是一份不小的投名状!朝廷如今用人之际,我们主动归顺,戴罪立功,里应外合,或许还能搏一条生路,甚至……保住富贵!”
“干了!” 陈兰猛地一拍大腿。
“事不宜迟!必须瞒着桥蕤和其他人!” 梁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们各自回去准备,控制好本部兵马。今夜子时,派心腹前往下邳城……递降书!”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