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同志在门里门外僵持的时候,躲在胡同拐角处看热闹的陈建民也在暗暗给马凤梅加油:使劲儿,使劲儿往外拽!要不拿酒瓶子砸她!砸她的脚!
还别说,这一招儿可不光是陈建民想到了,当事人马凤梅也是脑袋里灵光一闪——倒是没故意去砸海玉的脚,只是不经意地松开了拎酒瓶的手。
然后,就听到“啪啦”一声,掉在地上的两个酒瓶全都碎在两人中间的一块石板上,倒是没砸到谁的脚。只不过因为马凤梅是有意为之,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反观海玉这边,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小小意外分散了注意力。
早有准备的马凤梅两手扒住门沿,猛然发力,铁皮大门连带着海玉一起扑了过来。马凤梅轻巧地闪身躲过,旁若无人地走进院子,也不管身后的海玉是啥反应,极快地往里走。
按照本地习惯,想都没想直接进了西屋,打眼扫了一圈,当她的视线落到钉在墙上的衣服挂架上时,眼前一黑,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站稳身子。她不敢相信似的又往那边看去。
没错!那里挂着的一件皮夹克就是李长海的,还是她年前花了不少钱当新年礼物送他的。现在,这件黑色的皮夹克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一个不该出现的地方。
如果说刚才马凤梅的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侥幸的话,这会儿可是一丁点儿念想都没有了。她死死盯着那件皮夹克,好像那就是李长海本人似的,冲过去一把扯下来扔到地上,发了疯一样地踩上去,连蹦带跳,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贱!我他妈真贱啊!”
海玉跟着跑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这让她进一步确定了马凤梅的身份。她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高声说道:“够了!你就算把它烧了,也不过是出口气,有那时间还不如……”
“不如啥?”马凤梅两眼通红,像要吃人一样甩头看向海玉。
海玉被她吓得绊到了门槛上,仰身往后倒去。还好她反应快,一把抓住门把手,勉强稳住没摔下去,两腿蹬跶着站起来,呼呼喘了两口气,放弃了试图说服马凤梅的想法,很直接地问:“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现在你准备怎么做?”
这话倒是提醒了马凤梅,让她想起来的时候陈建民给她出的主意:“我准备咋做重要吗?如果你还想在红山县城待下去,如果你还想要你妹妹安全,就把那本日记本给我!”
海玉听到“日记本”三个字脸色急变,“什么日记本?我没有!”
急切地说完这话,又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为啥是半步呢?因为走廊就那么宽,这半步都已经让她背靠墙了。
她这种表现落在马凤梅眼中,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日记本确实像陈建民所说的那样,就在海玉手里!先不说这个女人凭啥就要跟她一样平起平坐地握着这么重要的东西,光是这一事实本身就让她对李长海仅存的那么一点点希望也破灭了。
既然分手已经成了必然的选择,那么,如何才能利用分手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这是马凤梅出身于干部家庭天然就有的自保意识。
其实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按照陈建民告诉她的方案,拿到那本日记,她就有跟李长海谈判的资本了。
所以,今天她无论如何也要从海玉手里把它抠出来!
看到海玉不出声,马凤梅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你是不是虎啊?就没看看那里面记的都是啥玩意儿?还当好宝贝藏着!但凡你有点儿脑子就应该马上给我,不然到时候真出了事,你也跑不了!”
“我都说了,没有什么日记本,你找错人了。这里是我家,请你马上离开,不然我就去派出所报案了!”
海玉也不是傻子,昨天瘦猴送来的那本日记她当时就打开看了,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害怕。更让她睡不着觉的是李长海让瘦猴带过来的一句话:“日记本要是丢了,就拿你妹妹赔!”
相比较来说,李长海的威胁可比将来那说不准的法律制裁来得更直接,所以,她不可能就凭着马凤梅几句话交出那本日记。
“报案?”马凤梅冷笑着逼近海玉,“去啊!我记得东山湾派出所离这儿不远来着,你倒是去啊!”
“你……你别过来!”海玉虽说打小混迹在社会上,可也从来没跟马凤梅这种家庭背景的人对峙过,心里很没底。
她越是表现软弱,马凤梅就越显得强硬,冲上去就抓住她的头发。
两个姑娘就这样在窄窄的走廊里撕扯起来。
东屋的门原本就是半开着的,不知道谁碰了一下,门开大了,两人扭在一起倒进东屋里,谁也不让半步,一副拼命的架势。她们都没注意到,有人影悄然溜进了西屋。
这人就是一直躲在外面的陈建民。
刚才他和马凤梅一起过来时,远远地看到海棠往西走了,这说明屋里除了海玉之外,就只有马凤梅一个人。所以,等马凤梅闯进去后,他就已经来到了大门外。等到屋里的两人撕扯起来了,他一直躲在走廊门外看热闹;等她们不经意间扭打到东屋时,他感觉机会来了,于是便偷偷进了西屋。
这年月一般人家里都没有特别复杂的家具,尤其像海玉姐妹两人这样日子过得挺难的人家:除了一个被阁子之外,还有个半人多高的柜子,上面一台电视机(这还是李长海买来的)、一个小圆桌、四个凳子,外加一个炕琴,别无他物。
陈建民目标明确,最先翻的就是炕琴。
这是他的生活经验:值钱的东西一般都会放在炕琴最里面,比较安全一些。
可是他仔细翻了一遍,连个日记本的影子都没找着。
只好下地从柜子和被阁里找,结果,东屋那两人都已经又打到走廊了,陈建民还是一无所获。
“咣!”西屋的门被马凤梅和海玉撞得关上又弹了回去。
陈建民靠在东墙上,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一点地扫视整间屋子。目光不经意间落到花纸糊的顶棚上——在炕的正上方,顶棚留有一个直径十多公分的圆孔,那是排气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