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金凡眉头紧锁,满脸写着不信。眼前这云鹤老人,气息渊深似海,哪里像是残魂?分明就是个修为深不可测的老怪物!“前辈这话,晚辈实在难以轻信。若只是出于好奇,如今疑惑已解,前辈何不离去?”他语气里的逐客之意十分明显,身体微微侧倾,像一只随时准备展翅高飞的鸟,做好了随时应变或遁走的准备。
云鹤老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骤然精光一闪,好似沉睡的古剑出鞘了一寸锋芒,四周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重起来。“离去?”他向前缓缓踏出一步,这一步仿佛踏在了时间的节点上,山风都在这脚步下停滞了片刻,“小友,你手中那枚戒指,藏着超越此界认知的时光伟力。这等禁忌之物,落在懵懂之人手里,就像稚童抱着万钧火药在闹市里乱跑,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甚至引发时空裂隙,祸及一方天地。”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金凡,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与诱惑交织的复杂意味:“老朽别无他意,只是想近前一观。说不定,能为你指点一二迷津,免得你误入歧途,白白糟蹋了这天大的机缘,还害人害己。”
金凡的心猛地一沉,后背瞬间渗出冷汗。对方不仅知道戒指,还清楚它的危险!这“近前一观”的要求,就像猛虎要求查看羔羊的咽喉一样危险!他全身肌肉绷紧,灵力在经脉中急速奔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决:“戒指乃晚辈机缘所得,自有因果。前辈好意,晚辈心领。只是此物……不便示人!”
云鹤老人定定地看着金凡那双充满抗拒与决绝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山风重新吹拂起来,卷动着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无形的对峙在风中凝结,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
“哼,你这小子倒是倔强。”云鹤老人最终缓缓摇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叹息声仿佛穿越了万古岁月,带着无尽的沧桑与一丝令人心悸的漠然,“也罢。机缘既在,强求反而不美。只是小友须谨记,天道无情,时光如刀。执掌此戒,便已踏入莫测漩涡,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望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云鹤老人那深邃的目光再次在金凡紧握的右手上停留了一瞬,仿佛要将那戒指的轮廓刻入眼底,随即身形竟如烟似雾般,在逐渐暗淡的天光下,无声无息地淡化、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暮色如熔金,缓缓倾倒于翠微谷深深浅浅的绿意之上。金凡的身影在即将沉入山峦的巨大夕阳里腾挪闪转,青锋所向,剑气切割着最后一抹天光,发出细微清鸣,引得归巢的倦鸟发出一阵阵低徊的和声。
他已经如此练了三日,从熹微晨光到血色黄昏,一丝不苟。他清楚地感觉到身后那两道目光的存在——谷口那块苔痕斑驳的巨大卧牛石上,一位身着宽大白袍、胡子几乎垂到腰腹的云鹤老人,像一尊生了根的石像,三日来未曾挪动分毫。只有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偶尔随着他的剑势泛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波澜,如同深潭投入的微尘。
第三日薄暮时分,当金凡一式凌厉的“白虹贯日”刺破凝固的空气,剑尖正对着那西沉的血阳时,一直沉寂的卧牛石上,终于有了动静。轻如鸿毛落雪,云鹤老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金凡身后三尺之地,带着一股青松雨露与旧卷陈墨交融的气息。
“啧,”云鹤老人枯瘦却蕴含磅礴力量的大手,轻轻拍在金凡汗湿的肩膀上,声音低沉温润,如同山涧深处暗流的玉石相击,“痴心练剑,三日磨一剑……你这筋骨里含着一点通灵神速的火气,是个璞玉坯子,老头子我竟被绊住脚了!”
金凡闻声霍然转身,胸腔中心脏擂鼓。眼前老人白袍似雪,白发如瀑垂至腰际,面容被沧桑浸染却毫无衰颓,眼中沉凝的光泽堪比深潭难测。金凡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气息将自己轻柔包裹,如同被整个翠微谷深邃的灵气所浸润。他认得这气韵,唯有那些隐遁山林、触及大道边缘的“遗世者”方有。敬畏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忘了该如何应答。
云鹤老人也不在意他的怔忪,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看透星月流转的深邃光芒。“小子看好了,”他干瘦的右手缓缓抬起,掌心翻转向上,动作平淡无奇,却仿佛承载着难以言喻的重量。掌心倏然亮起。
不是燃烧的烈焰,而是无声奔流的星河!一片微缩而璀璨、蕴含无尽星辰生灭的深邃图景在他掌中徐徐旋转。星光流转间,无数细碎光砂从星河中心喷薄而出,如亿万只玄妙金蝶振翅起舞。它们无声翻涌、碰撞、聚合又分离,形成无法预测的变幻形态。整个山谷陷入奇异的静谧,残阳的余晖被夺去了色泽,流风停滞在树叶与草尖之间,甚至遥远的鸟啼也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