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之能。”云鹤老人声音平淡,目光却似穿透掌中流淌的时空,“搅风云,不过弹指间。”每一个字都如重锤,狠狠砸在金凡心底,激起万丈狂澜!时光流转啊,这可是他连梦中都不敢奢望触及的无上大道!
那旋转的光砂,仿佛带着致命的诱惑,每一粒都折射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突破瓶颈,触碰世界的本源,让力量攀登至曾以为绝不可能企及的山巅。
金凡几乎是不由自主,完全被一股无法驾驭的激动驱使着,猛地伸出手指,怀着朝圣般的虔诚,探向云鹤老人掌心中那一团灵动旋转、仿佛拥有生命般的金色光流。指尖尚未触及,那光芒中的细小“砂砾”便似感应到了什么,如嗅到花蜜的蜂群,争先恐后地朝他指尖汇聚、跳跃,带着炽烈的暖意和难以名状的呼唤。
就在那致命的诱惑即将缠上指尖的刹那,一只枯瘦如鹰爪、带着彻骨寒气的冰冷手掌,如凭空闪现的铁闸,死死钳住了金凡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瞬间将金凡从迷梦中冻醒。他一惊,抬头撞进云鹤老人那如寒星般凛冽冰冷的眼中。
先前眼中的温和慈祥与那丝被金凡认定为“欣赏”的光泽,已被一片寒星般的凛冽警告取代,仿佛冬日幽暗夜空,锋利得能刮骨。那股温和包容的气息彻底消散,整个翠微谷似乎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压迫得令人窒息。
“这‘逝水’之力,翻涌无形。”老人嗓音沉若寒潭,每一个字都冻结在金凡剧烈擂动的心脏上,连山谷四合的夜幕都在为之震颤,“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他掌中那幻化着玄奥奥秘的星河光砂骤然剧烈奔涌,金芒狂乱如同濒死灼烧,映得云鹤老人眼底冰冷霜意愈重,“你若以为翻动光阴易如反掌,便是踏入黄泉路的敲门砖!”
这冰冷的语言在凝固的空气里重重跌落。
云鹤老人凝注着金凡瞬间苍白的脸孔和他剧烈收缩的瞳孔,继续道,那声音像是自无尽的幽冥深渊传来:“十年前,也曾有个筋骨奇绝的傻小子,如你这般,被火气蒙了眼,欲借这‘逝水’之力冲刷自身尘垢……他只错了一瞬,不过刹那贪念!”
老人眼中翻涌起一种接近绝望的痛苦寒凉,冰冷彻骨的寒意中却升腾起一抹极端诡异的意象:“他那失控的‘逝水’,化作滔天焚炽之焰,将身内光阴催逼至极限——白发瞬息返青,枯槁身躯瞬时充盈澎湃的青春血肉!”
寒风中竟透出灼烫的气息。金凡耳边如有洪钟炸响,眼前仿佛真的看到了那诡谲又悚然的画面——一个年轻的身躯在时光的畸变中燃尽!
“可生命本就有限,他欲偷来的那百年时光,便以自身为薪柴去填!”云鹤老人枯干的指尖几乎要嵌入金凡腕骨,他骤然加重力道,一字一句嵌入金凡血肉骨髓:“刹那辉煌后,他便……化作满地焦黑齑粉,风吹便散!连一丝痛悔,都留不下半点!”
最后几字,如同碎冰狠狠砸落尘泥。彻骨的冷意从被抓握的手腕毒蛇般蔓延,瞬间冻结了金凡先前血液里的沸腾。那漫天跃动的金色光砂,那诱惑人心的暖意,此刻在眼中化作了吞噬一切的黑洞。他所有的狂喜与热望,都在这一份彻骨冰冷的生死预言面前被冻结、瓦解,只剩下后怕从每一个毛孔里疯狂渗出。被云鹤老人紧攥的手腕似乎与那幻象中焚烧殆尽的手臂重合,痛楚直抵灵魂深处的战栗。
“力量……”云鹤老人缓慢地、一点点松开了金凡已经冰凉麻木的手腕,带着沉重气息,他的手指拂过金凡肩膀时重若千斤。
金凡喉头滚动了一下,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老人目光穿过他,落向幽邃的远山轮廓,那饱经风霜的眼帘微合一瞬,再启时,只余万古不易的深沉,连最后那点余晖都要消尽。掌中的奇幻星河无声淡褪,只留下一片虚无的昏暗和深扎在泥土里的沉默。
山谷彻底暗了。夜露不知何时开始凝起,一丝丝寒意悄然爬上草叶石隙。云鹤老人无声无息,已回到青石上原来的位置,长袍垂下的线条融入愈发浓厚的幽暗。只留下一句沙哑话语,被风吹散又凝聚,徘徊在初升的寒凉月色下——
“真正的强者……是懂得在深渊之畔,及时回头的人。”
风声低啸,青石冰凉。金凡默立原地,指尖不自觉紧抵着袖中那块象征师门期许的冰润三魂聚灵石,触感冰凉沉重。他目光垂落脚下,仿佛在凝视云鹤老人所言的那团灰烬深埋之处。许久,他再次抬头望向青石上的云鹤老人身影,终是垂睫,在沉寂暮霭里静候那即将点化命运的抉择。
“金凡,此刻作何感想?”云鹤老人打破了沉默,目光如炬。
金凡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前辈,那神秘的力量印记在我识海中灼烧,通向未知境界的大门对我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我渴望去触及、驾驭,揭开它包裹的无数可能,这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召唤。但前辈的每一句话语都如重锤,敲打在我的心鼓上。‘失控’‘反噬’‘万劫不复’,这些并非危言耸听,而是残酷的现实,是从无数先代教训中凝结出的箴言。”
云鹤老人微微点头,目光中露出一丝赞许:“你能如此清醒,甚好。这‘逝水’之力,既可成你登天之梯,亦可成你坠地之石,如何抉择,全在你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