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刘三汉和韩老蔫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显然是听到了风声赶过来的。
“咋回事儿?”
刘三汉嗓门大,一进屋就嚷嚷开了,“老马、老岩,你们俩的脸咋白得跟纸一样?”
马六苦着脸,把刚才在后山被狼王“遛狗”的经历又重复了一遍。
刘三汉听完,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震惊,最后是后怕。
他一拍大腿,火气“蹭”一下就上头了:“反了天了!这畜生还敢跟玩心眼!老子明天就带上民兵队,多带几条枪,把它老窝给端了!”
“不行!”
陈放和韩老蔫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了口。
韩老蔫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斜了刘三汉一眼:“你要是这么大张旗鼓地进去,那头成了精的狼王一准儿就跑了。”
“到时候它不跟你正面打,化整为零,今天偷你家一只鸡,明天叼走谁家一个娃,你防得住吗?”
马六也连连点头,后怕道:“韩叔说得对!”
“那畜生太狡猾了,跟鬼似的,咱们人多不顶用,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刘三汉被噎得说不出话,一张黑脸憋得通红,半天才闷出一句:“那咋办?就这么干看着?”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陈放身上。
陈放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墙角,给自己舀了一瓢刺骨的井水灌了下去,冰冷的井水顺着喉咙滑下,让他的头脑彻底冷静了下来。
“既然它想摸咱们的底。”
他放下水瓢,转过身来,“咱们就给它一个底。”
“把它从暗处,逼到明处来。”
这话让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咋逼?”刘三汉追问。
陈放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韩老蔫身上:“韩大爷,死肉陷阱,对这只成了精的狼王怕是没用了。”
韩老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它连人都能算计,一堆死肉摆在那儿,它不起疑心才怪。”
“所以。”
陈放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得给它制造一个‘看起来无比真实’的机会。”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我们要找一头活狍子,把它打伤,然后把它往‘狼王’的方向赶。”
“第二,在它逃跑的路线上,提前布置好咱们的气味和痕迹,做出另一拨‘猎人’正在追捕它的假象。”
“最后,让这头筋疲力尽,奄奄一息的狍子,‘恰好’倒在狼王的必经之路上。”
陈放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响在了众人的耳旁。
“一块死肉,来源不明,有风险。”
“但一头刚从别的猛兽嘴里逃出来,半死不活的活物呢?”
“对狼群来说,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捕获它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而且还是‘活的’,是从别处‘逃’过来的,这就最大程度地降低了狼王的警惕心。”
韩老蔫猛地一拍大腿,把烟锅往腰间一别,眼里冒出了骇人的精光。
“天才!你小子真是个天才!”
他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兴奋得满脸通红,“我他娘的打了大半辈子猎,就没想过还能这么玩!”
他一把抓住陈放的胳膊,手上的力气大得惊人:“那我就陪你疯一把!”
这算是拍板了。
刘三汉看着这两个跟魔怔了似的家伙,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选择相信陈放,这小子总能干出些出人意料但又贼管用的事。
事不宜迟,两人立刻决定进山,寻找合适的“诱饵”。
陈放带上了追风、幽灵、踏雪和雷达四条狗,黑煞伤势未愈,磐石和虎妞则留在知青点看家。
韩老蔫也带上了自己的两条主力猎犬——黑风和追云。
队伍再次进入后山深处,这次的目标明确,就是找狍子。
雷达一进林子就兴奋起来。
它那对大耳朵像雷达一样不停转动,鼻子几乎是贴着地面在搜索。
这家伙的嗅觉,在寻找特定气味时,比韩老蔫的老猎犬还好用。
大概在林子里穿行了半个多小时。
雷达突然停下,对着一片隐蔽的山坳发出了几声短促的“汪汪”声。
陈放和韩老蔫对视一眼,立刻放慢了脚步,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拨开眼前半人高的灌木,一个不大的山坳出现在眼前。
山坳里,几只灰黄色的“傻狍子”正在警惕地啃食着枯草和树皮,时不时抬起头,竖着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
“有了!”韩老蔫压低声音,眼里放光。
陈放刚准备示意犬队从两侧包抄时,一直安静跟在他身侧的追风,突然向前跨出一步,拦在了他身前。
追风的身体微微下压,脖颈后的青灰色毛发根根倒竖,喉咙里发出充满了威胁性的呜咽声。
它的目光,没有看山坳里的狍子,而是死死盯着山坳的另一侧!
陈放心里猛地一沉。
他什么也没看到,但追风传递过来的那种警惕,是面对掠食者才会有的反应。
那不是面对狍子时的兴奋,也不是面对野猪时的狂暴,而是带着忌惮和威胁的对峙感。
韩老蔫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那两条平日里咋咋呼呼的猎犬,黑风和追云,此刻竟然都夹紧了尾巴,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哼哼”声,紧紧靠在他腿边,再不敢往前一步。
“怎么了?”
韩老蔫压低声音,紧张地问,手已不自觉地握紧了身侧的猎枪。
陈放没有回头,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光线昏暗的红松林,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有大家伙!”
他猛地一摆手,示意韩老蔫带着狗往后撤。
韩老蔫虽然满心疑惑,但出于对陈放判断的信任。
他二话不说,拉着自己的两条狗,跟着陈放悄无声息地退了上百米远,躲到一处位于上风口的岩石后面。
直到确认安全,韩老蔫才抹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压着嗓子问:“啥玩意儿?这么邪乎?”
陈放蹲下身,安抚着依旧保持戒备姿态的追风,解释道:“那片林子里有熊瞎子的气味。”
“虽然很淡,应该是陈年旧味。”
“但追风的反应告诉我,它肯定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