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完!
韩老蔫的视线又转向队伍的两侧。
幽灵和踏雪,如同两个沉默的影子,一左一右,在树木与灌木丛投下的阴影中无声穿行。
它们与队伍保持着平行的距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地形隐藏自己的身形,将任何可能来自侧面的威胁都挡在了外面。
整个队伍前进时,除了人和狗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多余的动静。
没有兴奋的狂吠,没有无谓的追逐。
韩老蔫猛地回头,再看看自己那两条还在为了一只松鼠和一只野鸡而上蹿下跳的猎犬。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那两条狗,充其量只能叫“撒欢乱跑”。
而陈放的这四条狗……他娘的,已经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东西了!
这根本就不是狗,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韩老蔫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烫。
他默默地收回视线,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前方的山路开始变得崎岖陡峭。
山林深处,空气愈发阴冷潮湿。
高大的红松林遮天蔽日,阳光几乎透不进来。
林下的蕨类植物和各种不知名的灌木长得半人高,盘根错节。
踩在厚厚的腐殖层上,脚下软绵绵,一不留神就会陷进去半个小腿。
韩老蔫走在最前面,脚下总能找到最坚实的落脚点,手里的砍柴刀不时挥舞一下,劈开挡路的藤蔓,为后面的人开出一条勉强能通过的小径。
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
这种地方,最容易藏着毒蛇、蝎子,甚至是一些更凶险的玩意儿。
“把眼睛放亮点!”
韩老蔫压低了声音,头也不回地嘱咐了一句。
“这种地界儿,踩错一步都可能要命!”
他的两条狗,黑风和追云,此刻也老实多了。
黑风不再撒欢乱跑。
而是紧紧跟在主人脚边,喉咙里不时发出紧张的“呜呜”声。
追云则亦步亦趋,浑身的毛都有些炸起,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灌木丛。
陈放的队伍,依旧保持着刚刚的阵型。
雷达在最前方探路。
它的鼻子几乎贴着地面,每一寸土地,每一片落叶,都被它仔细地嗅探过。
追风走在中间,步履沉稳,那双青灰色的眸子冷静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幽灵和踏雪则消失在了两侧的阴影里。
只有在偶尔透过林冠的斑驳光影下,才能瞥见它们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
这种纪律性,这种无声的默契,让韩老蔫感觉后背直冒凉气。
他默默地把猎枪抱得更紧了些,脚下的步伐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一行人就这么在压抑的气氛中又往前走了十几分钟。
突然!
“汪!汪汪!汪汪汪!”
一声尖锐刺耳的狂吠,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林子里炸响!
是黑风!
只见它猛地从韩老蔫身边窜了出去,对着前方大约二十米外的一片浓密灌木丛,发出了咆哮。
那声音充满了强烈的攻击性和发现猎物后的兴奋。
韩老蔫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常年打猎的本能让他立刻做出了反应。
“有货!”
他压低声音,对陈放喊了一句,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精光。
“听这动静,八成是野猪或者狍子!个头还不小!”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猎枪从怀里端平,拉开了枪栓。
“咔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林中清晰可闻。
他猫着腰,压低重心,就准备摸上去。
他的两条狗也进入了战斗状态。
黑风在前面狂吠不止,用声音压制猎物。
追云则迅速从右侧绕了一个大圈,准备堵住猎物的退路。
这是他们主仆三人多年来形成的狩猎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
眼看一场围猎就要展开!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呜……”
一声低沉,带着制止意味的警告,从陈放的脚边传来。
是追风!
它突然向前一步,不偏不倚地挡在了陈放的身前。
整个身体微微下压,脖颈后的青灰色毛发根根倒竖,那双冷静的眸子里,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韩老蔫正准备往前冲的脚步,硬生生顿住了。
他愕然回头,不解地看着这一幕。
只见追风没有去看那片狂吠的灌木丛。
而是扭过头,用那双青灰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陈放。
然后,它用鼻子,朝着队伍左侧那片相对陡峭的山坡,重重地点了一下。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绕路!避开前面!
陈放在追风做出动作的同一时间,就明白了它的全部意图。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伸手,一把抓住了韩老蔫那只端着枪的胳膊。
“韩大爷,等等!”
韩老蔫一愣,满脸都是被打断的错愕和不解。
他回头看着陈放,“等啥?再等货就跑了!”
陈放摇了摇头,那张平静的脸上,此刻浮现出了少有的严肃。
“不,我们得绕路。”
“追风说,前面有危险。”
“啥?”
韩老蔫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
他指着前面那片还在“哗啦啦”作响的灌木丛。
“陈小子……你没糊涂吧?”
韩老蔫的声音都变了调,又急又气。
“打猎这玩意儿,机会稍纵即逝!”
“你这一耽搁,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在他看来,陈放还是太年轻,太小心了。
陈放没有争辩,只是松开了抓着他胳膊的手,转身走向灌木丛侧面大约七八米外的一棵老松树。
那棵松树长得歪歪扭扭,树干粗壮,上面挂满了干硬的松油疙瘩,看着就有些年头了。
陈放走到树下,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在粗糙的树皮上轻轻点了一下。
“韩大爷,您过来看看。”
韩老蔫将信将疑,端着枪,皱着眉头地凑了过去。
他的两条狗,黑风和追云,也老实了下来,夹着尾巴跟在他身后,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哼哼”声。
“看啥?一棵破松树……”
韩老蔫顺着陈放手指的方向,眯起老花眼,凑得很近,仔细地瞧。
这一瞧,他后面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那布满松油的粗糙树皮缝隙里,赫然夹着几根粗硬,颜色发黑的毛发。
那毛发又粗又硬,跟猪鬃似的。
但在根部却带着一丝油亮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