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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柜上的电报机开始“滴滴答答”作响,绿色的指示灯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双不闭的眼睛。

詹尼的睫毛在睡梦中颤了颤,忽然惊醒——这频率不是普通家用电报,是康罗伊商业网络里特有的三长两短加密码。

她掀开羽绒被的动作带翻了床头的水杯,冷水溅在乔治手背时,他已经坐了起来,睡衣领口松垮,露出的锁骨在壁炉余烬里泛着冷白。

“是匹兹堡总局。”詹尼的手指在电报键上快速复诵,指甲盖被冻得发蓝。

她怀孕三个月了,凌晨的寒气总让关节发酸,但此刻后背绷得笔直,“‘海燕号’……切萨皮克湾外被捕。”最后几个字符敲完时,她的声音突然发紧,“载货清单写农业机械备件,实际是第七代差分机模块。”

乔治的拇指抵住太阳穴,那里突突跳着——“海燕号”走的是他亲自设计的三重变向航线,从利物浦出发先绕冰岛寒流,再折向百慕大,最后贴着墨西哥湾暖流北上,连皇家海军的侦察船都未必能截获。

他抓过床头的银怀表,表盖内侧刻着詹尼的名字缩写,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几点的事?”

“值班员说凌晨两点十五分,海岸警卫队的探照灯直接照上了货舱。”詹尼把抄好的电文推过去,墨迹未干,“对方像提前知道船会出现在那里。”

窗外的雪下得更密了,鹅毛大的雪片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乔治突然掀掉被子下床,羊毛拖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声音。

他走到壁炉前,火钳挑起一块劈柴,火星子“噗”地溅在袖口,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叫沃克。现在。”

二十分钟后,查尔斯·沃克裹着沾雪的呢子大衣冲进来,帽檐还滴着水。

这位前皇家海军上尉的络腮胡结着白霜,军靴在橡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鼓点:“康罗伊先生,我最后一次和‘海燕号’通讯是三天前,在亚速尔群岛补给,按您的要求用了海底电缆转接,线路绝对安全。”他摘下手套,指节因为握舵太久有些变形,“航线图我存在银行保险库的铜匣里,钥匙只有您、我,还有汉密尔顿——”

“汉密尔顿。”乔治重复这个名字,声音像磨过砂纸。

他走到书桌前抽出一本皮质账簿,封皮上烫金的“曙光航运”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詹尼,查过去三个月所有接触过远洋调度的人,重点看资金流水。”

詹尼的手指在账本上翻飞,发梢扫过纸面时带起细微的沙沙声。

她翻到第三本时突然顿住,铅笔尖在某页右下角戳出个小洞:“理查德·汉密尔顿,调度科老员工,负责加密航线分配。两周前从巴尔的摩‘银月当铺’赎回了块百达翡丽怀表——”她抬头,瞳孔里跳动着壁炉的火光,“那块表他抵押了七年,赎回款是波士顿‘新月代理行’汇的。”

乔治俯身在她肩头,闻到她发间残留的橙花水香。

代理行的注册信息在第二页,当看到“卡梅伦基金会外围律师”几个字时,他的呼吸明显重了:“他女儿上个月进了费城女子学院?”

“一万两千美元学费。”詹尼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昨天我去学院送冬衣,看见那姑娘戴着新珍珠项链——和去年汉密尔顿太太去世时当掉的那串一模一样。”

乔治合上账册,指节抵着下巴。

窗外的雪光透进来,照得他眼底的暗潮清晰可见:“用亲情做交易的人,最怕见血。”他转向沃克,“今晚之前,让汉密尔顿以为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上午九点,雪停了。

费城的天空像块洗过的铅板,压得人胸口发闷。

乔治的临时办公室门被叩响时,詹尼正往他领口里别钻石领针——那是他们结婚五周年的礼物,此刻却被他攥得发烫。

“康罗伊先生,联邦检察官乔治·斯坦利求见。”管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

斯坦利进门时带着股寒气,黑色大氅上还粘着雪粒。

他身后两个法务助理抱着文件箱,箱扣是镀镍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搜查令。”他把羊皮纸拍在桌上,封蜡是联邦司法部特有的鹰徽,“有人举报贵方以农机贸易为掩护,非法输出高精技术,违反《联邦技术管制法案》。”

乔治没接话,反而转身给银壶续水。

詹尼知道他这个动作——每次要布棋时,他总爱先给对手斟茶。

“您听过‘海燕号’吗?”他把茶盏推到斯坦利面前,“一艘本该在北大西洋风暴里沉没的船,却在切萨皮克湾外被等在正确位置的警卫艇拦下。”

斯坦利的手指顿在茶盏上,水汽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

“要听听录音吗?”詹尼从抽屉里取出个黄铜留声机,转动发条的声音像心跳,“三天前,巴尔的摩‘老水手’酒馆,汉密尔顿和某位先生的对话。”

留声机里先传出杯盏碰撞声,接着是汉密尔顿的沙哑嗓音:“……第七代模块在底舱第三层,用桐油布裹着。”另一个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贵族特有的卷舌音:“船到切萨皮克湾时,会有探照灯给你信号。”

斯坦利的喉结动了动:“你早知道?”

“知道有人想撕我的羽毛,总得先看看是谁举着剪刀。”乔治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沓文件,封皮印着“美国农业部设备豁免记录”,“过去三年,卡梅伦系议员推动通过了七项高精设备进口豁免——包括他们自己的钢铁厂进口德国轧钢机,纺织厂进口瑞士提花机。”他把文件推过去,“如果贵方执意追究,我不介意让公众知道,所谓‘国家安全审查’,不过是——”

留声机突然发出刺啦一声,像是有人碰倒了唱针。

詹尼正要去调,乔治却按住她的手。

电流杂音里,隐约传来“滴答、滴答”的轻响,像老式座钟的摆锤,又像某种精密仪器的齿轮转动。

斯坦利的目光扫过那叠文件,又扫过留声机。

窗外的风卷起地上的雪,撞在玻璃上发出闷响。

他突然起身,大氅下摆扫过椅面:“我需要时间核实这些信息。”走到门口时他顿住,“汉密尔顿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叛徒的命,得看他还有多少利用价值。”乔治望着窗外的雪,声音轻得像落在房檐的雪片,“不过——”他转向詹尼,后者正把留声机的唱针轻轻抬起,电流杂音里的滴答声戛然而止,“有些倒计时,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斯坦利的靴跟碾过门槛积雪的声响刚消失,詹尼就按下留声机的铜制锁扣。

黄铜外壳里的发条仍在微微震颤,像头暂时敛爪的机械兽。

乔治没去看那台机器,他的目光停在窗玻璃上——斯坦利离开时带起的风撞碎了积在窗框的雪,碎雪沿着玻璃滑落,在冷冽的室内凝成蛛网状的水痕。

“该给伦敦拨电话了。”他摘下金丝眼镜,用帕子擦拭镜片上的雾气,“外交部的钟表比这里快五个小时,现在唐宁街的灯应该刚亮。”

詹尼从抽屉取出镀银拨号盘,黑色橡胶线在胡桃木桌面蜿蜒如蛇。

当转盘转到“01”(伦敦国际码)时,乔治突然按住她的手。

他的指腹还带着方才握茶盏的余温:“告诉克兰伯恩勋爵,重点不是照会内容。”他的拇指轻轻摩挲拨号盘上的铜制齿轮纹路,“是照会的措辞——要让华盛顿知道,我们连《韦伯斯特-阿什伯顿条约》里关于‘民用科技界定权’的条款都翻出来了。”

詹尼的指尖在“9”键上顿了顿,忽然笑了:“您是要把技术调查变成条约解释权的博弈。”她转动转盘,金属齿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这样一来,斯坦利手里的搜查令就不再是法律工具,而是——”

“两国关系的火药桶引信。”乔治接过话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冷光。

电话接通时,他接过詹尼递来的听筒,伦敦的电流杂音里传来外交大臣低沉的鼻音。

当他说出“海燕号所载设备确属民用农业科技范畴”时,特意加重了“确属”二字,像是用银锥敲了敲对方的神经。

挂电话时,詹尼注意到他指节泛白——那是长期握笔的手才有的骨节,此刻正攥着从斯坦利那儿拿回的搜查令。

羊皮纸边缘被指甲压出细痕:“去让沃克调汉密尔顿女儿的入学记录。”他突然说,“费城女子学院的。”

“您怀疑……”

“不是怀疑。”乔治把搜查令对折,动作像在折一封致命的信,“卡梅伦要的不是设备,是让我在技术管制案里栽跟头。他们用汉密尔顿的女儿当饵,就得做好被反咬的准备。”

三小时后,沃克抱着牛皮纸档案袋冲进办公室。

他的海魂衫领口还沾着雪,靴底在橡木地板上留下两行湿脚印:“找到了!学费走的是波士顿代理行,但担保人签名——”他抖开一张入学申请表,“是西蒙·卡梅伦的私人秘书!”

乔治接过表,目光扫过“担保人”一栏龙飞凤舞的花体字。

更下方,一张泛黄的便签纸飘落在地——是学院管理层的备忘录,标题栏用红笔写着“紧急:学生家长涉嫌叛国”。

“他们想逼校方退学,让汉密尔顿的女儿成为‘叛徒之女’。”詹尼捡起便签,声音轻得像叹息,“用亲情买他,却不懂亲情最怕羞辱。”

乔治突然笑了,那是种带着冰碴的笑:“把这些资料和匿名信影印十份。”他抽出钢笔在空白信纸上写了一行字,“附上这句话:‘你想让她一辈子活在阴影下吗?’,今晚送到汉密尔顿家。”

雪在午夜前停了。

詹尼看着送资料的马车消失在街角,转头时正撞上乔治站在落地镜前系领结。

他换了件炭灰色大衣,衬得脸色更白:“我去见汉密尔顿。”

“现在?”

“凌晨三点,废弃灯塔。”他扣上最后一枚铜纽扣,“沃克会跟着。”詹尼刚要开口,他却先一步握住她的手,“放心,我要的不是他的命,是他的嘴。”

匹兹堡郊外的灯塔在月光下像根苍白的骨头。

乔治站在破落的石阶上,听着海浪拍击礁石的声响。

沃克靠在锈迹斑斑的栏杆旁,腰间左轮的枪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三点整,雪地上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汉密尔顿裹着件磨破袖口的旧大衣,领口还沾着酒渍。

他的脸在月光下青得像腐肉,看见乔治时踉跄了一下:“您……您怎么知道我会来?”

“因为你女儿明天要参加学院的圣诞颂歌会。”乔治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银器,“她穿淡蓝色连衣裙,对吧?去年你喝醉时说过。”

汉密尔顿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跪下来。

积雪渗进他的裤管,他却像感觉不到冷:“我以为只是几台零件……卡梅伦兄弟说那是给纺织厂的新织机!我不知道是第七代差分机的核心!”他抬起头,眼角的泪在脸上冻成冰珠,“他们让安妮·布莱克伍德牵线,说只要泄露三次航线,就给两万英镑,保我女儿一辈子……”

乔治从大衣内袋摸出枚镀镍齿轮,在月光下转动。

金属齿尖折射的光刺得汉密尔顿眯起眼:“这是‘曙光3型’的主控模块零件。”他蹲下来,与汉密尔顿平视,“你是我最早聘用的五名调度之一,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说‘跟着康罗伊先生,能看见比海平线更远的地方’。”

汉密尔顿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像片被风吹折的芦苇。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选择。”乔治把齿轮按在汉密尔顿手心里,“死在雪地里,或成为我的证人——指证卡梅伦兄弟如何胁迫你,如何利用《技术管制法案》设局。”

汉密尔顿的手指慢慢蜷起,攥住那枚齿轮。

他抬头时,乔治看见他眼底有团火重新烧起来——不是贪婪,是恐惧到极点后的孤注一掷。

“我……我要见我女儿。”他哑着嗓子说,“明天颂歌会结束前,我要确认她安全。”

“沃克会安排。”乔治站起身,大衣下摆扫过汉密尔顿膝头的积雪,“但你要记住——”他转身走向停在远处的马车,车灯在雪地上拉出两道昏黄的光,“从现在开始,你倒计时的不是死亡,是卡梅伦的末日。”

马车碾着雪辙往回走时,詹尼的电报已经等在车厢里。

月光照亮电报纸上的字迹:“伯克郡急件:夫人书房密道发现异常,锁孔有新刮痕。”

乔治把电报折成小方块,放进怀表盒里。

他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雪树,突然想起母亲罗莎琳德常说的话:“真正的防线不在锁上,在人心。”但此刻,他望着怀表盒里微微凸起的纸团,第一次觉得,有些秘密,或许需要更锋利的钥匙来守护。

詹尼将留声机唱针轻轻放回木托时,怀表的滴答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乔治的手指在车厢皮垫上敲出断续的节奏,雪光透过车窗斜切进来,在他下颌投下阴影——伯克郡的电报还焐在他心口,罗莎琳德书房的锁孔刮痕像根细针扎着神经。

让车夫绕去电报局。他突然说,声音压得很低,给母亲发密电:老玫瑰不必移盆,新刺已备妥。

詹尼的笔尖在便签上顿了顿,立刻明白了老玫瑰是罗莎琳德的家族代号,指的是那十二名忠仆。

她抬头时,乔治正望着车外飞旋的雪片,喉结动了动:她若执意留下......他没说完,詹尼却看见他指节在皮垫上掐出月牙印——康罗伊夫人的倔强他太清楚,当年父亲病危时,她守在床前七天七夜,连医生都劝不动。

同一时刻,伯克郡庄园的书房里,罗莎琳德正用银制放大镜审视锁孔。

她的手指抚过锁芯边缘的细微划痕,唇角勾起冷笑。

墙上三代男爵的肖像在壁灯下泛着油彩的光泽,最末一幅是她丈夫,康罗伊男爵最后的画像,眉峰紧蹙如刀。去把约翰叫进来。她对候在门口的女仆说,声音像敲击冷瓷,还有,把温室的玻璃拆了。

约翰是跟了康罗伊家四十年的老管家,此刻正抱着一摞毛瑟步枪走进来。

他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夫人递给他的东西——那本1837年的枢密院密档,封皮上的王室纹章已经褪成淡金色。当年肯特公爵夫人想拿这份协议套住维多利亚,罗莎琳德用拐杖尖敲了敲密档,现在轮到我们用它套住那些想动我孙子的人了。她转向窗外,雪片正扑打在新改造的温室框架上,原本种花的木架被改造成枪托支架,让汤姆去阁楼把公爵夫人送的那套银茶具找出来——她突然笑了,装子弹的木盒,总得有个体面的伪装。

宾夕法尼亚的雪比伯克郡更急。

康罗伊的马车碾过结冰的车辙时,詹尼的手指在电报机上翻飞,刚译出巴哈马情报站的回电:伪造电文已植入南方邦联旧部通讯网。乔治摘下手套,在车窗上呵出白雾,指尖画出卡梅伦兄弟的名字:斯坦利那边呢?

联邦检察官刚冻结了他们在百慕大的三个账户。詹尼递过最新的剪报,《纽约时报》的标题刺得人眼睛疼:《农机巨头竟与分裂分子共舞?

卡梅伦系议员海外资产引质疑》。

乔治的拇指摩挲着报纸边缘,忽然笑出声:卡梅伦以为用《技术管制法案》当刀,却忘了这把刀的刀柄在谁手里。他抽出钢笔在剪报空白处画了个圈,让斯坦利把跨大西洋农业安全委员会的提案提前两天递交——他的笔尖重重顿在二字上,要让华盛顿明白,卡梅伦的审查权,该收归国际了。

地下仓库的霉味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时,汉密尔顿的新皮鞋在石阶上打滑。

他攥着护照的手汗津津的,抬头正撞上乔治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康罗伊先生,我保证......

你知道黎明计划的命名规则是怎么来的吗?乔治打断他,手指按在墙上的老式保险柜密码轮上,每一代差分机的代号,都取自《失乐园》的诗句。他转动密码轮,金属齿轮发出干涩的咔嗒声,你泄露的航线里,第三批货物的标记是燃烧的剑——那是第七代的核心部件,对应弥尔顿诗里的基路伯持剑守乐园

汉密尔顿的脸瞬间煞白。

他后退两步,后腰撞上装着现金的木箱,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是......

你知道。乔治拉开保险柜暗格,左轮手枪的枪管在冷光下泛着蓝黑色,你看过调度日志的备注栏,那里写着每批货物的但丁索引他握住枪柄,保险栓的轻响在仓库里格外清晰,你以为只是普通零件,可只要有人顺着索引查,就能倒推出整个迭代逻辑——他举起枪,准星对准汉密尔顿的眉心,而我不能让这种可能存在。

汉密尔顿的膝盖先软了。

他想喊,却只发出嘶哑的呜咽,眼泪混着鼻涕冻在下巴上。

沃克从背后按住他的肩膀,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肩胛骨。康罗伊先生,求您......安妮她......

沃克会送她去加拿大。乔治扣动扳机的手顿了顿,用你的命换她的平安,这是你最后能做的父亲。

枪响的瞬间,詹尼在阁楼里划亮火柴。

泛黄的笔记纸刚触到火焰就蜷成黑蝴蝶,基路伯这些字眼在火中扭曲消失。

她望着窗外越下越急的雪,忽然听见电报机发出异常的蜂鸣——不是摩尔斯码,更像电流被什么东西干扰后的杂音。

她凑近细听,那声音里混着某种低频的震颤,像......某种机械齿轮的转动声?

乔治走进阁楼时,詹尼正盯着发报机。雪太大,信号不稳。她转身时,发梢扫过他肩头的雪粒,不过......她欲言又止,指了指窗外——风雪中,庄园外的老榆树上,一只黑鸦正用喙啄着什么,雪地上隐约有串不属于人类的脚印,每个印记都带着爪状的裂痕。

乔治眯起眼。

他摸出怀表打开,表盖内侧嵌着母亲的照片,照片边缘沾着方才未擦净的雪水。准备马车。他说,声音突然沉了下去,天亮前我们回伯克郡。詹尼点头,转身时瞥见他袖中露出半截电报纸,最末一行是罗莎琳德的手书:午夜钟声后,听见三声猫头鹰叫,速启密道。

而此刻,伯克郡庄园的钟楼正缓缓敲响午夜十二点。

风雪中,守在温室狙击点的汤姆突然握紧步枪——他看见雪地上有团黑影在移动,不是人,也不是狼,更像......某种裹着黑斗篷的大家伙。

他刚要扣动扳机,那黑影却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串深陷入雪地的圆形压痕,像某种巨型齿轮碾过的痕迹。

雪,越下越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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