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捏着烫金卡片的手指微微发紧,烛火在怀表盒上跳动,把匿名信的字迹映得忽明忽暗。
埃默里退出门时,靴跟磕在门槛上的轻响让他猛地回神——白金汉宫的召见,比纺织厂的密室更棘手。
“备马车。”他对着走廊喊了一嗓子,指尖无意识摩挲卡片边缘的王冠纹章。
原主记忆里,维多利亚女王对康罗伊家族曾经的厌恶几乎刻进骨髓——当年父亲康罗伊男爵试图掌控幼主的旧事,足够让任何王室信使的拜访都带着刺。
直到父亲退休两年后,女王与阿尔伯特亲王成婚,与父亲仇怨最深的兰赞女男爵退休,双方才在暗地里重新见面。
一直以来,女王的母亲肯特公爵夫人都在努力维系双方的交往,当然一切都是回避着宫廷的其他权臣,谁也不可能让康罗伊家族重新回到宫廷的。
随着乔治越来越大,原身也总感觉与女王特别亲近,现在回想起来应该那时的女王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康罗伊的祖父当年真是下了好一盘大棋,当年还是着名的“水手国王”威廉四世一直没有合法的继承人,虽然有几个私生子,但都不可能继承王位。
因此,他的弟弟肯特公爵生育后代,就很有可能继承王位。
可惜的是肯特公爵身体很不好,前面的婚姻也一直没有合法的子女可以继承王位,1818年51岁才与肯特公爵夫人结婚,历史上肯特公爵夫人还曾流产一次,这时距离公爵去世已经很近了。
神奇的是1819年5月24日维多利亚女王出生了,8个月大时公爵离开人世。维多利亚女王也是着名的欧洲祖母,她的很多男性后代都遗传有血友症,女性也有不少是病症的携带者,但肯特公爵和夫人的家族都没有这样的症状发生。
乔治现在仔细回想,很有可能是祖父成功的将某种神祗的血脉融进了自己后代的身体里,然后某个组织策划了皇室融合这个神血的计划,只是维多利亚女王不算很成功,不光没有激活血脉,血液里还有一点的副作用。
不过英国王室也不算吃亏,只要血脉传下去,终有一天会有子嗣可以激活自己的神血。
现在,真正的受益者是乔治自己,不但拥有了神血的力量,还得到了唯一的神骸。
根据上古传说,神血可以让受益者的成为神子,乔治自己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星力浇灌,这应该就是神子的特权,不用修炼就能躺赢,只要长大就可以无所不能。
而神骸估计就像东方传说里的先天神物,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和无限的进化潜能,很有可能就像前世神怪小说里的铸就神基,成为真正的神只。
这些只是乔治的猜想,平常女王只是默默的观察乔治的发展。
可今时不同往日,差分机发布会的镁光灯照到了白金汉宫的窗棂,女王要见的,是“撬动时代齿轮的年轻人”,还是另一个可以为她所用的棋子?
马车碾过石子路时,乔治掀开车帘。
伦敦的夜雾裹着煤气灯的光晕,报童的吆喝声飘进来:“康罗伊差分机!会计的末日!”
他扯了扯领结,喉间泛起苦涩,成就往往伴随更大的烦恼,这些报社都在胡扯什么——斯宾塞工厂的密室、教堂石屋的眼睛符号、劳福德·斯塔瑞克的圣殿骑士团,这些线头此刻全缠在女王的召见里。
白金汉宫的侍从官在侧门候着,冷峻的目光在月光下死死盯着乔治。
乔治跟着他穿过长廊,脚底下的波斯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在宽阔得像广场的大厅里走了很久,直到一扇黄金镶嵌的橡木大门打开,暖黄的灯光泼出来,照见王座上支着下巴的女人。
维多利亚女王的裙撑在地上铺开,像朵深色的牡丹。
她望着乔治的眼睛亮得反常,手指敲了敲身侧的胡桃木桌——上面摊着一叠文件,最上面那张印着“圣殿骑士团不列颠分册活动纪要”。
“康罗伊先生。”她的声音甜得发腻,“你让牛津的老学究们熬红了眼,却不知道有人在更暗的地方熬着更毒的药。”
乔治单膝点地,余光瞥见文件边缘的火漆印——是王室密探的标记。“陛下指的是劳福德·斯塔瑞克?”
女王忽然笑了,指尖绕起一缕栗色发卷:“你比你父亲聪明。”她推过文件,羊皮纸摩擦桌面的声响像把刀,“三个月前,怀特查佩尔的流浪汉集体失踪;上周,东印度公司的香料船在英吉利海峡沉没——都和圣殿骑士团的’净化仪式‘有关。
他们要的不是钱,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乔治的领扣,“是旧神的垂青。”
乔治的后颈泛起凉意。
随从解释说劳福德·斯塔瑞克作为圣殿骑士团驻英国的最高大师,并不会亲自沾染邪神的因果,所以通过收割异教徒召唤的邪神子嗣或者旧神的仆从,获得高等级灵魂的结晶,作为献祭阿撒托斯的祭品。
阿撒托斯作为外神中最盲目且疯狂的至高存在,很少亲自降临这个世界,因此通过特殊仪式可以欺骗祂,获得部分宇宙的真相和强大的超凡力量,还没有多少副作用。
要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完全善意的神,盘踞银河中央的神祗都被称为不可名状的事物,人类只是万千小世界的一份子,根本不在祂们的关注范围以内,一旦被关注只有毁灭一种可能性。
亘古以来,无数的人类精英通过种种牺牲,获得了一些神只的知识。
外神都是是银河系中最强大的存在,通常超越时间和空间,象征银河系的终极恐怖,主要生存在银河系的核球与银核区域。
只是偶尔有一些生活在银盘外围星域的次级神只,又被称为旧日支配者的旧神在远古会通过梦境世界光顾地球这个边境星球。
地球的极度偏远保护了人类,按现代天文学的说法,地球只是直径约光年的银河系四大旋臂之外,一条很小的分支旋臂的外围星系。
就好比地球只是银河系边境城市的某个郊区村落。
因此,这样遥远的距离,物质和灵力潮汐极度匮乏,就连新神都很难在这里生存,所以只有地球上某些天生灵感发达的生物,不局限于人类,可以在梦中接触到新神的意识触角,得到启发,进化为超凡生物或神灵仆从。
如果遇上不同规模灵力潮汐的光临,那这个世界甚至还有可能得到更高级神只的光顾。
当然这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世界很久没有神级生物的诞生了,这也是劳福德·斯塔瑞克已经这样的身份,还搞起邪神崇拜的把戏原因之一。
“陛下需要我做什么?”
“拆了他们的戏台。”女王往前倾了倾,钻石项链在锁骨处晃出冷光,“保守派拿圣殿骑士团当刀,我要这把刀先砍了他们的手。
你有差分机,有脑子,更重要的是......“她的声音低下来,”你和他们不一样。“
乔治合上文件时,指节捏得发白。
女王的香水味裹着某种更浓烈的东西——是权力的欲望,混着一丝他读不懂的热意。“今晚我和埃默里会去斯宾塞的纺织厂。”他说,“但更要紧的是,他们下一次仪式的时间。”
“明晚十点,圣克莱尔废教堂。”女王从颈间摘下一枚镶蓝宝石的胸针,“这是密探刚送回来的情报。
劳福德要在那里再次召唤’选民‘,而你......“她把胸针塞进乔治手心,”要让他的选民变成阶下囚。“
离开白金汉宫时,雨丝开始飘落。
乔治把胸针揣进内袋,马车里埃默里正翻着从斯宾塞合同里拓下的条款复印件。“理查德在书房等我们。”他抹了把脸上的雨,“福斯特先生带了新制的探测仪组件。”
康罗伊宅的书房飘着咖啡香。
理查德·福斯特——伦敦最年轻的讲师,正俯身在书桌上摆弄机械零件。
他抬头时,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乔治,这东西能详细探测到三百英尺内的灵力波动,只要圣殿骑士团用了血祭......”
“够了。”乔治把女王给的文件拍在桌上,烛火被气流掀得乱晃,“劳福德的仪式在明晚十点,地点圣克莱尔废教堂。
我们需要知道:入口、守卫和祭坛位置。”
埃默里抽出钢笔,在地图上圈出废教堂的位置:“我今晚就去踩点,伪装当地的圣殿骑士团员。”
“不。”乔治按住他的手腕,“我们一起去。
斯宾塞的密室可以缓一缓——劳福德的仪式等不起。”他转向理查德,“这些骑士团员之间肯定很熟悉,我们没办法安插人手潜伏进去,只能硬上了。”
理查德推了推眼镜,指尖在零件上跳跃:“等我三小时。”
雨越下越大,打在书房窗玻璃上。
乔治望着窗外的雨幕,想起匿名信里歪扭的字迹——写信的人是谁?
是斯宾塞工厂的流民头目?
还是圣殿骑士团内部的背叛者?
这些疑问像根刺扎在喉咙里
圣克莱尔废教堂的铁门锈迹斑斑,乔治和埃默里裹着油布斗篷,混在三三两两的信徒里。
腐叶的气味钻进鼻腔,远处传来管风琴走调的呜咽。
埃默里扯了扯他的袖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左边第三根廊柱后有把霰弹枪。”
乔治摸了摸内袋里的探测仪输出表盘,这玩意现在与两个多功能手腕配合可以形成完美的三维坐标,它的金属外壳贴着皮肤微微发烫。
他们穿过破碎的彩窗,月光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色块。
祭坛在教堂最深处,覆盖着黑丝绒,七个骷髅头上面摆着七支人油蜡烛——这是高级召唤巫术里的“七重净化”仪式吧。
探测仪突然震动起来,乔治的掌心沁出冷汗。
他装作整理斗篷,低头看了眼表盘:指针正缓缓转向“眼睛”标记的位置——原来祭坛下方,居然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像颗很大的血腥心脏,这绝非普通动物的内脏。
管风琴声骤停。
教堂后门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
乔治抬头,看见阴影里走出个穿黑斗篷的身影,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下巴一道苍白的弧线。
他手里举着柄青铜匕首,刀尖滴着暗红的液体,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仪式......开始。”
沙哑的声音像块磨钝的刀,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乔治和埃默里对视一眼。
暗处,探测仪的指针突然疯狂旋转。
乔治暗暗伸出无形的星力触手挑开祭坛上的黑丝绒一角时,累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邪教首领的咒语混着霉味钻进他鼻腔,那是种介于古英语和某种黏滑喉音间的语言,每个音节都像沾了血的针,扎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盯着首领兜帽下若隐若现的苍白下巴——他应该就是劳福德·斯塔瑞克的本尊了。
“七血启门,旧神垂怜......”首领的声音突然拔高,匕首在半空划出暗红弧光。
乔治的瞳孔骤然收缩——七支蜡烛的灯芯正渗出紫血,祭坛边缘的眼睛符号泛着幽蓝,那不是颜料,是某种活物的分泌物,正顺着石缝往下爬,像群缩成句号的蛆虫。
“果然是血祭。”乔治喉结滚动,压低声音对埃默里说。
原主记忆里那本《禁术手札》突然翻涌上来:召唤需要灵力很高的活物作为容器,而血祭......是用活人的痛苦喂养旧神的耳目。
他扫过教堂角落蜷缩的身影——三个被绑住的流浪汉,嘴里塞着破布,其中一个女孩的手腕在滴血,正和匕首上的血线连成细链。
埃默里的手指扣住袖中短棍,指节发白。
他的目光扫过左侧廊柱后的守卫——那把霰弹枪的主人正摩挲火绳,注意力全在祭坛上。“我数到三。”他用靴尖轻轻碰了碰乔治的鞋跟。
乔治摸向怀里的探测仪表盘。
这台改良过的便携装置此刻贴着心口发烫,齿轮在暗格里转动,根据信徒的站位、呼吸频率和肌肉紧绷度,正在他视网膜上投射出红色的移动轨迹。
当首领的匕首即将扎进女孩心脏的瞬间,脑海里差分机的蜂鸣轻响——
“一。”
埃默里突然转身,左手电击器抡起带起风声,正砸在廊柱后守卫的手腕上。
霰弹枪“当啷”落地的刹那,埃默里已经窜了出去。
他的皮鞋碾过地上趴伏的信徒,带起几声惨叫,右手刀光划出银线——这是给乔治争取时间。
“有埋伏!”一个信徒吼道。
但乔治脑海里差分机的预判比他们的反应更快:左侧第三个信徒要摸腰间的短刀,乔治的肩肘先一步撞过去;右侧戴铜十字架的家伙想拉响警报,乔治手里的左轮已经抵住他后颈的麻筋。
祭坛上的首领猛地扯下兜帽。
劳福德·斯塔瑞克的脸在烛光下泛着青灰,左眉骨有道新月形疤痕,正是文件里画像上的标记。
他的瞳孔缩成两条竖线,像被踩了尾巴的蛇:“敢坏我大事?”
乔治的后背撞上祭坛边缘,疼得倒抽冷气——劳福德不知何时闪到了他面前,手指掐住他的咽喉,力量大得反常。
他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铁锈味,混着某种腐烂的花香,那是长期接触血祭的气味。
“你以为凭凡人的机巧就能......”劳福德的话卡在喉咙里。
乔治的右手突然按上他心口——手套掌心镶嵌的魔金片正贴着释放自己的精纯星力,内部的魔力扰动器发出高频震颤。
劳福德的瞳孔骤缩,松开手踉跄后退,胸前裸露的衬衣破洞滋滋冒起青烟,整个人猛然间丧失了强大的力量和原本具备的强大恢复力,精纯的星力果然极其克制超凡者的灵力。
“埃默里!”乔治抹了把嘴角的血,扑向祭坛下的暗门。
他看见黑丝绒下露出半截青铜管道,正往地下输送流浪汉的血——那是仪式的核心。
他抄起理查德塞给他的银质灵力干扰器,实际上是个圆头拐杖模样的长棍,对准依附在整个管道连接处的肉质恶魔寄生物猛砸。
“咔嚓”一声,黑血喷溅在他脸上。
教堂里的烛光同时熄灭,只剩月光从彩窗漏进来,照见莫名其妙遭到重创的劳福德正往地道里钻。
埃默里的短棍擦着他后颈飞过,钉在门框上:“别让他跑了!”
乔治刚要追,胸口的探测仪突然发出疯狂震动。
他低头看见地面的眼睛符号正在融化,像团被踩扁的墨汁,空气中弥漫起烧羽毛的焦味——本次召唤的旧神感应被切断了,旧神发出了怒吼声。
凡是听到这个声音的人类都感到自己的“理智值”(Sanity,简称 SAN 值)猛然下垮,幻觉不断增生,大多数人都在尖叫、昏厥、转身暴力攻击四周的他人,有的人脸上甚至出现了触角。
有了几次经验的乔治和埃默里凭借强大的意志勉强维持住了镇定,“走!”埃默里拽住他的胳膊,“守卫的增援快到了!”
两人冲进雨幕时,圣克莱尔废教堂的尖顶传来轰然巨响。
乔治回头瞥了眼——祭坛的位置塌了个大洞,黑血混着雨水顺着台阶往下淌,像条扭曲的红舌头。
“那三个流浪汉......”埃默里喘着气。
“我让理查德的学生在外面守着。”乔治扯下染血的领结,裹住手上的伤口,“他们会被送去医院,最少也能给他们收尸。”
雨越下越大,浇灭了乔治脸上的血。
他摸出内袋里的蓝宝石胸针,女王的香水味还残留在金属表面。
今晚的胜利像块烧红的铁——劳福德跑了,旧神的痕迹却被斩断,但更让他不安的是,女王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康罗伊宅的马车停在巷口,车夫举着灯笼的手在发抖。
乔治刚要上车,口袋里的多功能表盘突然震动——是白金汉宫刚组建的密信装置。
他借着灯光看了眼输出端字母表盘,小小的表盘不停的转动,组成一句话:
“明晨十点,私人会客厅。”
埃默里凑过来,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纸条上,晕开个淡蓝的墨点:“又要见女王?”
乔治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雨里。
他望着远处被雨雾笼罩的白金汉宫尖顶,喉间泛起和差分机发布会那晚同样的苦涩——女王的召见从来不是终点,只是另一根缠在他手腕上的线,正被人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