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墨心中飞快盘算。现在局面一片混乱,对双方都极为不利。但对方人数占优,而且那个被附体的家伙是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必须尽快稳住阵脚。
他试着根据记忆和声音判断胖子的位置,低声道:“胖子!别动!蹲下!靠墙!”
“啊?哦!好好好!”胖子听到陈玄墨的声音,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答应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蹲下摸索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阵凌厉的恶风扑面而来!
是那个被附体的黑影!他虽然视线受阻,但似乎凭借某种邪异的感应或者单纯的声音,锁定了陈玄墨的大致方向,如同疯牛般冲撞过来!带起的腥风刺鼻欲呕。
陈玄墨看不见,但听风辨位的能力还在。他脚下罡步本能地一错,身体向侧面滑开半步。
“呼!”一道沉重的拳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刮得皮肤生疼。
好险!若是慢上半拍,这一拳砸实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黑影一击落空,更加狂躁,双臂胡乱挥舞,带着“呼呼”的风声,在原地打转,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另外两个闯入者似乎也被这无差别的攻击波及,传来一声闷哼和躲避的脚步声。
“妈的!这疯子连自己人都打!”有人低声咒骂。
机会!
陈玄墨心念电转。混乱是危机,也是机会。必须利用这短暂的混乱,找到破局的关键。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怀中。那面变得温顺古朴的青铜罗盘静静躺在那里,入手微凉。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罗盘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尽管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但他的“意识”或者说“灵觉”中,却清晰地“看”到了罗盘中心的指针——它不再是之前那种或乱转或指向邪气的状态,而是异常稳定地、坚定地指向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地上木箱中,南越王丝缕玉衣所在的位置!
指针微微颤动着,传递出一种温和而坚定的牵引感。
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为他点亮了一盏唯一的指路明灯。
玉衣……是了!这玉衣灵性未泯,之前能自主护主击退阮氏哥哥,其蕴含的浩然正气和古老王气,或许正是克制眼前这混乱邪煞的关键!
罗盘与玉衣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玄妙的联系。是因为之前罗盘曾引导能量净化玉衣?还是因为祖父的后手玉印与玉衣气息同源,而罗盘又认可了自己?
此刻无暇深究。
陈玄墨当机立断。他必须靠近玉衣!
他凭借记忆和罗盘的指引,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朝着玉衣白光的方向挪动脚步。脚下是坑洼不平的地面,散落着废纸和零件,每一步都需极其谨慎。
黑暗中,打斗和叫骂声仍在继续。
“砰!”又是一声沉重的撞击,伴随着那个被附体黑影痛苦的嘶吼,似乎是他撞到了沉重的印刷机架上。
“老大!这玩意儿失控了!先撤吧!”一个闯入者喊道,声音带着恐惧。
“不行!任务失败,回去也是死路一条!”那个疑似领头者(军中出身者)厉声拒绝,但声音也有些发飘,“找机会制住那个拿罗盘的小子!他是关键!”
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传入陈玄墨耳中。果然,自己成了首要目标。
他更加小心,几乎是屏着呼吸在移动。胖子的喘息声从他左后方传来,还算平稳,看来暂时安全。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玉衣散发的白光在黑暗中越来越清晰,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突然,那个被附体的黑影似乎感应到了陈玄墨的移动,或者是感应到了玉衣气息的靠近,他猛地转过头,尽管双眼可能还看不清,但那布满血丝、几乎全黑的眼珠却准确地对准了陈玄墨的方向!
“嗬……找到……你了!”他发出沙哑扭曲的声音,舍弃了胡乱攻击,如同发现了猎物的毒蛇,猛地再次扑来!这一次,目标明确,速度更快!
陈玄墨心头一紧!来不及完全靠近玉衣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身体重心下沉,双手紧握罗盘,将体内恢复不多的罡气疯狂注入其中!
罗盘感受到罡气,表面的山水星辰纹路再次亮起微光,一道比之前黯淡许多、却依旧纯净的清光光束激射而出,直刺扑来的黑影!
然而,这次的黑影似乎对清光有了一定的抗性,或者说在极度狂躁下忽略了部分伤害。他只是身体微微一滞,发出一声不满的咆哮,冲势不减,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浓烈的黑煞之气,朝着陈玄墨的面门抓来!
指尖的幽蓝毒光在玉衣白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瘆人!
眼看就要被抓个正着!
陈玄墨甚至能闻到那手上传来的腥臭气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墨哥!低头!”
胖子的吼声从侧后方响起!
同时,一个沉重的、带着风声的物件贴着陈玄墨的后脑勺飞了过去,直奔那黑影的面门!
是胖子情急之下,摸到身边半截废弃的铸铁桌腿,当成标枪给扔了过来!
这一下毫无章法,纯属蛮力,但在黑暗中却起到了奇效!
那黑影注意力全在陈玄墨和罗盘清光上,根本没料到侧面会飞来这么个玩意儿!
“嘭!”
桌腿结结实实砸在他脸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虽然没能造成多大伤害,但巨大的冲击力和疼痛感让他动作猛地一顿,抓向陈玄墨的手也偏了几分。
就这一顿的工夫,给了陈玄墨宝贵的喘息之机!
他脚下发力,不再保留,身体如同游鱼般向侧后方滑开,同时口中低喝:“胖子!谢了!”
“嘿!胖爷我准头还行吧!”胖子在黑暗中得意地回了一句,但马上又传来“哎呦”一声,估计是扔完桌腿后动作太大,又撞到了什么。
陈玄墨无暇他顾,趁着黑影被胖子干扰的瞬间,他终于踏入了玉衣白光笼罩的核心范围!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润气息瞬间包裹了他。仿佛从冰天雪地突然踏入暖春,周身那阴冷刺骨的邪煞压力为之一轻!
他毫不犹豫,按照罗盘指引,将手中依旧散发着微弱清光的罗盘,稳稳地按向了玉衣心脏对应的位置!
当冰凉的罗盘底座,触碰到那温润玉片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却悠长的嗡鸣,仿佛来自远古,又仿佛响自心底,在整个黑暗的厂房中回荡。
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动!
玉衣的光芒骤然变得凝实、明亮!不再是柔和的晕染,而是如同实质的光流,以罗盘和玉衣接触点为中心,水波般荡漾开来!
光流所过之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
虽然不是恢复白昼般的明亮,但整个厂房内部却被这纯净的玉白色光芒清晰地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突然的光明,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或抬手遮挡。
混战,戛然而止。
画面仿佛被定格。
陈玄墨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右手将罗盘按在玉衣胸口。
胖子龇牙咧嘴地揉着撞痛的胳膊,躲在一个倒下的货架后面。
那个被附体的魁梧黑影,脸上还带着被桌腿砸中的痕迹,僵立在原地,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玉衣和罗盘,脸上充满了暴戾、贪婪,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另外两个闯入者,一个捂着流血的胳膊靠在墙边,另一个则手持短刀,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而昏迷的阮氏哥哥,依旧躺在不远处的地上,无知无觉。
玉衣的光芒稳定而浩瀚,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
陈玄墨感到,一股远比之前清晰、磅礴的意念,正通过罗盘这个媒介,如同温和的洪流,缓缓涌入他的脑海。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情绪和碎片化的景象。
他仿佛看到了一位身着王袍、头戴玉冠的虚影,立于高山之巅,俯瞰万里江山,眼中是社稷重任与黎民苍生。又仿佛感受到了深埋地底千年的孤寂与等待,以及对安宁的执着守护。最后,所有的意念都凝聚成一种坚定无比的意志——驱逐邪祟,守护一方净土!
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注入罗盘的罡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与玉衣蕴含的古老力量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和融合。罗盘清光与玉衣白光交织在一起,不再区分彼此。
他灵机一动,引导着这股融合后的力量,通过罗盘,再次照向那个被附体的黑影!
这一次,光芒不再是单纯的驱逐和净化,而是带着一种镇压一切的煌煌王道之气!
“嗤——啊!!”
光芒及体,那附体的恶念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叫,仿佛遇到了真正的克星!黑影周身浓郁的黑煞之气如同沸汤泼雪,迅速消融溃散!
那魁梧黑影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眼中黑气疯狂挣扎,却无法抵挡这融合了玉衣王气的光芒。
另外两个闯入者被这景象吓得面无人色,下意识地后退。
那个疑似领头者眼中闪过极度不甘和骇然,他死死盯着陈玄墨和玉衣,又看了看情况急转直下的同伴,猛地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球,狠狠往地上一摔!
噗!
又是一股浓烟爆开,带着刺鼻的气味。
“走!”他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门口。
另一个受伤的闯入者见状,也连滚爬爬地跟上。
浓烟再次弥漫,但这次,在玉衣光芒的照耀下,效果大打折扣。
陈玄墨此刻全部心神都在驱动罗盘和玉衣的力量镇压恶念,无暇他顾。
胖子倒是反应过来了,跳起来大喊:“别跑!站住!”
但那两人逃命心切,速度极快,转眼就冲出了印刷厂大门,消失在夜色中。
浓烟渐渐散去。
厂房内,只剩下陈玄墨、胖子,昏迷的阮氏哥哥,以及那个还在光芒中痛苦挣扎、黑气不断被剥离的魁梧黑影。
胖子看着逃走的两人,啐了一口:“呸!跑得比兔子还快!”然后赶紧跑到陈玄墨身边,紧张地看着那个黑影,“墨哥,这玩意儿……能搞定吗?”
陈玄墨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同时驱动罗盘和引导玉衣力量,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负担。他咬着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确定,但必须坚持。
那恶念极其顽固,虽然被玉衣王气克制,却仍在疯狂反抗,试图脱离宿主的身体逃逸。
绝对不能让它再跑了!
陈玄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将最后一丝罡气也逼了出来,全部注入罗盘!
“给我……出来!”
他低喝一声!
罗盘与玉衣结合的光芒再次大盛!
“嗷——!”
伴随着一声绝望至极的尖啸,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几乎有婴儿拳头大小的黑气,猛地从那魁梧黑影的头顶被强行逼了出来!
这团黑气离体后,不再盘旋,而是发出一阵尖锐的、直刺灵魂的嘶鸣,充满了无尽的怨毒,猛地就要向窗外遁去!
速度奇快无比!
“想跑?!”胖子虽然看不见那黑气,但能感觉到一股阴风骤起,想也不想就把手里刚摸到的一个破搪瓷缸子扔了过去。
搪瓷缸子穿过黑气,咣当落地,毫无作用。
陈玄墨也想阻拦,但他已是强弩之末,动作慢了一拍。
眼看那黑气就要遁入夜色——
突然,一直静静躺在木箱中的玉衣,无风自动,心脏部位再次爆起一团凝练的白光,后发先至,如同一个白色的光罩,精准地将那团试图逃逸的黑气笼罩在内!
黑气撞在光罩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左冲右突,却无法突破!
光罩迅速缩小,最终将那团恶念压缩成一个不断扭曲的黑色小球,拉回了玉衣上方,悬浮在那里,被纯净的白光死死禁锢住,再也无法动弹。
而那个魁梧黑影,在黑气离体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眼一翻,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他身上的肌肉也恢复了原状,只是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
厂房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玉衣散发着柔和而威严的光芒,以及那个被禁锢在光球中、不断扭动的黑色恶念,证明着刚才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切。
胖子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我的妈呀……总算……总算消停了……”
陈玄墨也缓缓收回按在玉衣上的罗盘,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虚弱和疲惫,丹田内空空如也,脑袋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他看向玉衣上方那个被白光禁锢的黑色光球,又看了看地上昏迷的两人,心中没有丝毫轻松。
麻烦,还远未结束。
这恶念只是被暂时禁锢,如何彻底处理?
逃走的两人肯定会报信。
还有那个神秘的“观星阁”……
他走到窗边,看向外面依旧沉沉的夜色,眉头紧锁。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