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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那悬在半空的罗盘,似乎都因为这意外闯入者而微微一顿,但它依旧坚定地指着那面被新砌砖墙封死的深洞方向,那股微弱的牵引感仍在持续地呼唤着陈玄墨。

“我……我靠……”胖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小眼睛瞪得溜圆,指着阮兄,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他他……他不是躺板板了吗?怎么……诈尸啊?”

王婆儿子和另外两个青年也吓得往后缩了一步,手里的家伙什又攥紧了,脸上刚退下去的恐惧又爬了上来。今晚见的邪乎事太多,这会儿看谁都像不对劲。

陈玄墨心脏也是咯噔一下,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因为脱力和震惊而翻腾的气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阮兄。

对方气息微弱,脚步虚浮,不像是装出来的虚弱,更不像被什么东西附体的样子。倒更像是一个大病未愈、神志或许都还不完全清醒的人,凭着某种本能挣扎到了这里。

“你怎么来的?”陈玄墨沉声问道,声音在空旷的密室里带着回音,他悄悄将一丝微弱的罡气提了起来,以防万一。

阮兄像是没听见他的问话,或者说根本没力气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依旧在那罗盘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破风箱一样的声音,挣扎着想往前迈步,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碎石头。

胖子见状,压低声音对陈玄墨说:“墨哥,这哥们儿瞅着不像能打的样子……但他咋找到这儿的?邪门啊!”

陈玄墨没回答,他也觉得蹊跷。医院离这不近,一个昏迷刚醒、虚弱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独自摸回这片废墟,还准确找到地下密室的入口?

除非……有什么东西在指引他?就像罗盘在指引自己一样?

他猛地又看向那悬浮的罗盘。

就在这时,阮兄似乎缓过一口气,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手,不是指向罗盘,而是颤巍巍地指向了罗盘所指的方向——那面封死的砖墙!

他的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更剧烈的咳嗽,咳得弯下腰,眼泪都出来了。

“墙……那墙……”他终于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声音沙哑得厉害,“后面……有……有东西……叫……叫我……”

这话一出,陈玄墨心头猛地一凛!

叫他?

这深洞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这个刚刚苏醒、与南洋邪术牵扯颇深的阮兄?

胖子和王婆儿子他们听得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又离那面墙远了些,好像那后面随时会伸出只手来。

陈玄墨的眉头死死皱紧。情况比他想的更复杂了。

罗盘指向深洞,传来牵引感。

现在,这个本该在医院躺着的阮兄,竟然也被某种力量呼唤而来,直指深洞。

这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

那洞底下,除了可能存在的、与罗盘相关的秘密,难道还有别的东西?和阮黑、和南洋邪术有关?

一瞬间,陈玄墨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留下阮兄不管?显然不行,这人状态太差,放任不管可能死在这里,而且他身上显然还有秘密。

带着他?更是个累赘,下面情况不明,自身都难保。

把他交给王婆儿子他们先送出去?但外面现在什么情况也不清楚,阮黑虽然败逃,但有没有同党埋伏犹未可知。

就在陈玄墨飞快权衡的时候,那悬浮的罗盘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盘身轻轻一震,那股传递给陈玄墨的牵引感骤然加强,变得更加清晰和急切,仿佛在催促他不要再耽搁。

同时,罗盘散发的柔和光晕也波动了一下,照亮了下方干涸血池边缘某样东西。

是那个他从洞口淤泥里挖出来的、锈迹斑斑的青铜匣子。

陈玄墨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弯腰将那冰冷的匣子捡了起来。

匣子入手依旧沉甸甸的,表面光秃秃的,只有那个“星辰之眼”的蜡封印记透着诡异。

他下意识地将匣子靠近正在散发光晕和牵引感的罗盘。

就在两者距离缩短到一定程度的瞬间——

陈玄墨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蜡封上,“星辰之眼”标记里,那只眼睛的轮廓中心,那个代表瞳孔的小点,似乎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地……转动了一下!

就像是……睡梦中的眼珠,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尽管微弱到极致,但在这诡异的环境下,陈玄墨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这匣子……是活的?或者里面封着的东西是活的?它也对罗盘的能量产生了反应?

胖子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凑近了看:“咋了墨哥?这破盒子有啥好看的?”

他也看到了那个印记,但并没察觉那微不可察的转动。

陈玄墨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只“眼睛”,心中警铃大作。

这突然出现的青铜匣子,洞内南越风格的壁画,产生异动和指向的罗盘,还有被莫名呼唤而来的阮兄……所有这些线索,似乎都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而线的另一端,就埋在那黑黢黢的深洞之下。

危险是肯定的。

但机遇呢?关于罗盘净化的机遇?关于揭开祖父和阮黑过往恩怨的机遇?甚至……关于自己这“七杀破军格”一线生机的机遇?

退缩吗?

封上洞口,带着罗盘和匣子离开,以后再说?

陈玄墨看了一眼那面新砌的墙。下午那一声清晰的撞击声还在耳边回响。里面的东西,会甘心被永远封存吗?阮黑或其同党,会不会再回来打开它?

今天不弄清楚,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而且,那罗盘传来的牵引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和古老,并非邪异之感。这让他心中稍安。

赌一把!

陈玄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犹豫,快速做出了决定。

他先是指着瘫软在地、还在不住咳嗽的阮兄,对王婆儿子吩咐道:“大哥,麻烦你们,先照看一下他。给他点水喝,但别离那面墙太近。”

王婆儿子虽然有点怵,但还是老实地点点头,和另一个青年小心翼翼地上前,扶住阮兄,给他喂了点水。

阮兄喝了水,咳嗽稍缓,但眼神依旧直勾勾地望着砖墙方向,嘴里含糊地念叨着“呼唤……在里面……”,神智似乎并不清醒。

陈玄墨不再管他,转向胖子,语气果断:“胖子,准备绳子,我们下去。”

“啊?真下去啊?”胖子脸顿时垮了下来,看着那黑黢黢、往外冒阴风的洞口,咽了口唾沫,脸上写满了一百个不情愿,“墨哥,要不……要不我在上面给你望风?我这吨位,万一卡半道了,上不来下不去的,多耽误事啊!”

陈玄墨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别想溜号。

胖子被看得头皮发麻,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哭丧着脸:“行行行,下下下!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唉,我这身神膘,看来今天非得在这洞里卡掉几斤不可……”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麻利地开始翻找带来的装备。王婆儿子他们下来时,除了砖石水泥,也带来了更长的麻绳和几个大功率的手电。

幽默归幽默,胖子手上动作却不慢。他挑了一根最粗最结实的麻绳,仔细检查了没有磨损,又找了处看起来最牢固的石梁残柱,将绳子一端死死地捆了好几圈,打了个结实的水手结。

“墨哥,这玩意儿靠谱吧?别咱下到一半它撂挑子了。”胖子拽了拽绳子,还是有些担心。

“别废话,赶紧的。”陈玄墨检查着手中的强光手电,又将那青铜匣子小心地塞进随身挎包,贴身放好。这玩意儿太诡异,不能离身。

随后,他走到绳子旁,将绳子另一端扔下洞口。

绳子垂落下去,很快便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到底有多深。

“我先下。”陈玄墨不容置疑地说,“你跟着我。听到我信号再下。如果下面有情况,我会晃动绳子,你就立刻把我们拉上去!”

“明白!”胖子难得正经起来,用力点头,把绳子在自己胳膊上也绕了两圈,摆好了架势,“墨哥你放心,别的我不敢说,力气我有的是!绝对把你……呃,还有我自个儿,稳稳当当拉上来!”

陈玄墨最后看了一眼那悬浮的罗盘。罗盘依旧指着洞口,光晕稳定,那股牵引感持续不断,似乎对他决定下去感到一种“满意”。

他又看了一眼被王婆儿子扶着的阮兄。后者依旧眼神茫然地望着洞口方向,对周围的一切似乎毫无反应。

不再迟疑。

陈玄墨深吸一口气,抓住冰冷的麻绳,试了试承重,然后手脚并用,开始沿着洞口边缘,一点点向下滑去。

强光手电被他咬在嘴里,光柱向下照射,只能看到几米内粗糙的、带着刻痕的洞壁,再往下就是一片吞噬光线的浓黑。

阴冷潮湿的风从下方吹上来,带着一股陈年老墓特有的土腥味和淡淡的金属锈蚀味,扑在脸上,冰凉刺骨。

洞口并不宽敞,刚好能容一人通过。洞壁并非天然岩石,而是某种烧制的大块土砖,砖石表面确实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正如他下午瞥见的那样,风格古朴粗犷,带着明显的南越特征。

他下降得很慢,很小心,全身肌肉紧绷,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常。

上面,胖子的大脸趴在洞口,紧张地注视着下面,连呼吸都放轻了。王婆儿子几人更是大气不敢出,紧紧扶着绳子,看着这如同钻入地狱入口般的一幕。

下降了约莫三四米,洞壁开始出现向内的弧度,通道变得略微宽敞了一些。

陈玄墨腾出一只手,拿下嘴里的手电,仔细照射洞壁上的刻痕。

这些壁画因年代久远和潮湿侵蚀,大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内容:古老的祭祀场景、穿着奇特服饰的人群围着篝火舞蹈、还有狩猎和战争的画面……风格确实与中原迥异,充满了神秘的南越风情。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斑驳的图案,心中那种历史的厚重感和对未知的警惕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罗盘似乎因为距离拉近,那股牵引感又增强了几分。

同时,挎包里的那个青铜匣子,也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陈玄墨立刻停下动作,屏住呼吸,全部感官提升到极致。

除了上方胖子粗重的呼吸声和下面呼呼的风声,洞里一片死寂。

他仔细感受着。

罗盘的牵引感指向下方深处。

而青铜匣子的异动……更像是一种共鸣?仿佛洞底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它?

他继续往下。

又下降了两三米。

突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碰撞声,毫无征兆地从下方深邃的黑暗中传了上来!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竖井般的通道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陈玄墨动作猛地一僵,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上面的胖子也听到了,吓得差点跳起来,压着嗓子惊呼:“卧槽!什么声音?墨哥!下面有动静!”

陈玄墨没回话,心脏咚咚直跳。他死死攥着绳子,将手电光柱拼命向下扫去。

光柱像一把利剑刺破黑暗,却很快被无尽的幽深吞噬,根本照不到底,也照不到任何东西。

只有那阴冷的风,依旧源源不断地从下面吹上来。

死寂。

仿佛刚才那一声轻响,只是他们的幻觉,或者是风吹动什么碎石头的声音。

但陈玄墨知道绝不是。

那声音太清晰了,太脆了,绝对是某种金属物件被碰触或者移动时发出的声音!

这洞底下……果然有东西!

是活物?还是机关?

阮黑之前进来过?留下了什么?或者……是更早以前的东西?

无数念头闪过脑海。

他强压下心悸,冲着上面低声喊道:“没事!继续放绳子!”

“墨哥……真……真没事吗?”胖子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要不咱先上来?从长计议?”

“少废话!放!”陈玄墨语气坚决。

他知道不能停。现在退缩,刚才鼓起的勇气就白费了,而且只会让恐惧放大。

他必须下去看个究竟。

绳子又开始缓缓下降。

陈玄墨更加警惕,速度放得更慢,耳朵竖起来,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

然而,那声金属轻响之后,下面再没有任何动静。

只有风声,只有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和绳子摩擦洞壁的沙沙声。

越往下,空气越是阴冷潮湿,土腥味混合着那种淡淡的金属锈味也越来越浓。

又下降了大概五六米,根据绳子的长度判断,应该已经深入地下十米左右了。

终于,手电光柱的尽头,隐约照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不再是无限延伸的洞壁,而是……地面?

他加快了少许速度。

很快,双脚踩到了坚实而潮湿的地面。

到了!

他立刻松开绳子,身体敏捷地向旁边一闪,贴靠在洞壁上,同时手电光迅速扫视四周。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地下空间,形状不太规则,像是天然形成后又经过人工修整。地面是夯实过的泥土,湿漉漉的。空气里的味道更加复杂,除了土腥和铁锈,似乎还隐隐有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

最引人注目的是,周围的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保存相对完好的南越风格壁画!比通道里的那些清晰得多!

手电光扫过,那些古老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诉说着遥远的故事。

但他此刻没工夫仔细看壁画。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危险上。

手电光柱如同探照灯,仔细扫过这个不大的洞窟每一个角落。

没有活物。

没有机关触发的痕迹。

只有正前方,壁画环绕的尽头,似乎有一条更加幽深、向下的狭窄通道,那里吹来的风更冷,黑暗更加浓稠。

那声金属轻响,像是从那边传来的?

罗盘传来的牵引感,也明确地指向那条更深的通道!

陈玄墨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丝毫未减。他拉了拉绳子,向上面发出信号。

很快,胖子颤巍巍的声音传来:“墨……墨哥?下面啥情况?安全不?”

“安全!下来吧!”陈玄墨压低声音回应。

上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和胖子的嘀咕声,然后是绳子被绷紧的声音。

“哎哟喂……慢点慢点……卡住了卡住了……嘿咻……”胖子笨拙而艰难地往下爬,抱怨声和喘息声在洞窟里回荡,反而冲淡了不少阴森的气氛。

陈玄举着手电给他照明,同时继续警惕地观察四周。

胖子的下降过程简直是一场灾难片,好几次差点失手,又因为体型问题被卡在通道较窄的地方,嗷嗷叫着让上面的王婆儿子等人又拉又推,折腾了好半天,才满头大汗、灰头土脸地滑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我……我的娘哎……”胖子瘫在地上,感觉比打了一架还累,“这破洞……绝对……绝对是歧视胖子……”

陈玄墨没理他的抱怨,将手电递给他:“拿着,照亮四周,特别是那边那个通道口。我检查一下这里。”

胖子接过手电,光柱乱晃,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地下洞窟,尤其是那些壁画:“嚯!这画得够邪门的啊!古代人脑洞真大……”

陈玄墨则从挎包里再次取出那个青铜匣子。

匣子依旧冰冷沉重。

他将其靠近自己的胸口,仔细感受着罗盘传来的牵引感,又对比着青铜匣子的状态。

没错。

到了这里,罗盘的牵引感变得更加清晰、稳定,目标明确地指向那条向下的通道。

而手中的青铜匣子,那种微弱的、“活”的感觉似乎也增强了一丝丝。蜡封上的那个“星辰之眼”标记,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显得更加诡异莫名。

这两样东西,都被更深处的某种存在吸引着。

陈玄墨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条幽深向下、仿佛通往地狱深处的通道。

那声金属轻响,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吗?

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是净化罗盘的契机?还是另一个致命的陷阱?

他看了一眼惊魂未定、但眼里同样充满好奇的胖子。

没有退路了。

他收起青铜匣子,从胖子手里拿回手电,光柱对准那条黑暗的通道。

“走。”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跟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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