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岗火车站的灯柱裹着层冰碴,昏黄的光打在积了薄雪的站台上,把人影拉得老长。凤丫把红棉袄的领口系紧,瞅着公告栏上褪色的“禁止吸烟”标语:“这地方邪性得很,空气里一股子铁锈混着檀香的味儿。”
白灵怀里的雪灵狐突然挣了挣,鼻尖朝西厢房的方向动了动。那里堆着半人高的旧木箱,箱角露出半截褪色的和服袖子,绣着的樱花图案被虫蛀得豁了口,倒像是染了血的牙印。
“小心点。”狗剩握紧冰剑,剑穗上的冰珠这会儿全化成了水,顺着纹路渗进那道裂纹里。手腕的红绳又暗了暗,木头牌却烫得像揣了块烙铁,背面的“胡”字隐隐发亮,竟和西厢房窗纸上的影子重合——那影子正弯腰摆弄着个黄铜罗盘,指针疯了似的转,最后“咔哒”定在“北”字上。
“是蓝布褂老头!”白灵低呼。可等他们绕到窗后,屋里只剩满地碎木屑,罗盘倒扣在木箱上,底座刻着的纹路和狗剩的木牌严丝合缝。凤丫捡起块木屑闻了闻:“有松脂味,刚烧过符。”
这时站台尽头传来火车进站的鸣笛,蒸汽裹着个穿和服的女人走下来。她发髻上插着支银簪,簪头的樱花坠子晃了晃,在雪地上投下道细长的影子——影子里竟拖着条带鳞片的尾巴,和骨笛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女人转身时,和服下摆扫过狗剩的裤脚,一股寒气顺着脚踝往上爬。红绳突然“滋啦”冒起白烟,狗剩疼得闷哼一声,冰剑“哐当”掉在地上,裂纹里渗出淡红色的水,像在流血。
“是相柳浊气!”白灵拽出《山经》,书页哗啦啦翻到某一页,插图上的九头蛇正缠绕着长白山,山尖的位置画着朵半开的莲,“书上说,当年日本子没抢走的莲籽,根本没在红叶谷,是胡三太爷故意藏去长白山了!”
女人突然笑了,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小家伙,木牌的纹路拼全了?”她抬手摘下银簪,簪尖抵住狗剩的眉心,“你爷欠的债,该你来还了——那莲籽,本来就该炼药的。”
凤丫突然扬手扔出个东西,是块烧得滚烫的红薯皮,正砸在女人手背上。“放你的屁!”她红棉袄一掀,露出藏在里头的粗盐袋,“我爷说过,邪祟就怕这土法子!”盐粒撒在女人手背上,“滋滋”冒起黑烟,和服下的尾巴猛地窜出来,竟有碗口粗。
狗剩趁机捡起冰剑,却发现裂纹里的红水凝成了冰,把剑穗和手腕的红绳冻在了一起。木头牌“嗡”地亮起,和地上的罗盘同时转出金光,拼出的图案竟像张地图,长白山的位置标着个小小的“胡”字。
女人尖叫着后退,尾巴扫翻了木箱,里面滚出堆生锈的刺刀,每把刀上都刻着和骨笛一样的符咒。“你们跑不掉的……”她的身影渐渐融进蒸汽里,只留下句飘忽的话,“长白山的冰洞里,有你爷的骨头……”
蒸汽散去时,雪灵狐叼着枚铜钱跑过来,正是老桦树洞里那枚“光绪通宝”。铜钱放在罗盘中心,最后一笔纹路终于补齐——整个图案变成朵盛开的莲,花心写着个“债”字。
狗剩把铜钱揣进兜里,红绳的温度慢慢降下来,木头牌却清晰地映出长白山的轮廓。凤丫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红薯:“还愣着?黄皮子说了,该算的账总得算。咱这就买去长白山的票,管他是鬼子还是蛇精,来了就接!”
白灵把《山经》卷起来塞进背篓:“我刚看见票贩子了,说今晚有趟慢车。对了,书上说长白山的雪能治冰剑的伤,说不定还能让红绳……”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黄皮子尖细的叫声,像是在催促。狗剩摸了摸怀里的铜钱,冰剑上的裂纹正一点点愈合,红绳虽还黯淡,却不再发烫。他抬头望向北方,仿佛能看见长白山的雪光里,有朵莲正等着他们去摘,也有笔债,正等着他们去清。
背篓里的红薯还留着余温,混着粗盐的咸香,在这冰冷的站台上,竟成了最踏实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