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脚的地方选在红叶谷外的老桦树下,凤丫从背篓里掏出三个红薯,在地上扒拉个土坑,捡了些枯枝败叶堆进去。火刚烧起来,白灵就捏着鼻子往后退:“凤丫姐,你可悠着点,别又把红薯烤成黑炭球。”
“瞎操心啥!”凤丫用树枝拨了拨火,红棉袄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沾着黑灰的手腕,“上次那是没掌握火候,这回咱用‘闷烧法’——老辈人烤土豆都这么整,外焦里糯,保准香!”她说着从兜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把粗盐,往红薯皮上撒了点,“就跟腌酸菜似的,入味!”
狗剩蹲在旁边擦冰剑,剑穗上的冰珠沾了灵土的红泥,擦着擦着突然“咔嗒”响了一声,裂开道细纹。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灰仙说的“红绳烫一次,气就泄一分”,低头瞅了眼手腕——红绳果然比刚才黯淡了些,木头牌上的纹路倒亮了亮,像有光在里面转。
“苟子,发啥呆呢?”凤丫扔过来个野山楂,“是不是累着了?刚那黑袍子可不是善茬,能宰了他算咱能耐。”
狗剩接住山楂,酸得眯起眼:“我在想那骨笛,上面的鳞片看着眼熟,跟我爷烟袋锅上的包浆似的,就是颜色不对。”
白灵正给雪灵狐梳毛,闻言抬头:“你爷的烟袋锅?是不是刻着‘山鬼’俩字?我在《山经》里见过类似的图腾,说是早年萨满祭司用来镇邪的。”
这话刚落,树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只黄皮子探出脑袋,俩前爪拢在胸前,像人似的作揖。雪灵狐“嗷”地炸了毛,白灵赶紧按住它:“别冲动,这黄仙没带邪气。”
黄皮子尖着嗓子开口,口音比凤丫还冲:“几位小师傅,借个火呗?俺家崽子饿了,想烤俩松果吃。”它晃了晃爪子里的油布包,果然露出几颗松塔。
凤丫“嗤”了一声:“你们黄仙家不是能耐大吗?还缺火?”她虽这么说,还是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离远点烤,别把你那身黄毛燎了——上回偷我家鸡的就是你们老黄家的吧?”
黄皮子脖子一梗:“那是三愣子不懂事,后来被胡三太爷罚去看粮仓了!”它蹲在火堆旁扒松果,眼珠却滴溜溜往狗剩怀里的陶罐瞟,“这灵土的莲籽可是好东西,当年日本子来的时候,想挖走炼药,被咱仙家联手揍跑了……”
“日本子?”狗剩猛地抬头,“我爷说过,他年轻时见过仙家跟戴铁帽子的鬼子打架,是不是就是这事儿?”
黄皮子往火堆里扔了个松果,“啪”地炸开:“可不是咋地!那时候黑木柱还没被相柳浊气染了,莲籽能治百病。有个鬼子少佐带了队人来抢,手里拿的刺刀上都刻着符咒,跟刚才那黑袍子的骨笛一个路数。”它突然压低声音,“苟子,你那红绳上的木牌,是不是有个‘胡’字?”
狗剩一愣——木头牌背面确实刻着个模糊的字,他一直没认出来,经黄皮子一提醒,倒越看越像“胡”。这时火堆里的红薯“噗”地裂开,焦糖味混着烟火气飘过来,凤丫欢呼着扒开土:“成了!看这流油的样,比城里卖的烤地瓜强十倍!”
黄皮子却突然窜起来,松果也不烤了,朝狗剩作了个揖:“胡三太爷让我捎句话,红绳再烫三次,你就得去长白山一趟——那儿有能救你的东西,也有……该算的账。”说完“嗖”地钻进树林,尾巴尖扫过的地方,落下片带齿痕的枯叶,像个没写完的“债”字。
狗剩捏着那片叶子,冰剑上的裂纹又深了些。白灵递过来块烤红薯,热气腾腾的:“先别想了,吃饱了才有力气琢磨。你看这红薯,外皮焦糊,里头却甜得很,就跟那些仙家似的,看着邪乎,说不定藏着好心呢。”
凤丫啃着红薯,红棉袄上沾了点焦屑:“管它啥账啥债,来了咱就接!等歇够了,咱去鹤岗城里转转,我听说火车站那边最近不太平,有人半夜看见穿和服的影子——说不定跟黄皮子说的日本子邪祟有关。”
狗剩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暖流从喉咙淌到心里。他摸了摸手腕的红绳,木头牌的纹路又亮了亮,这次看得清楚,竟和蓝布褂老头的罗盘中心图案重合了一角。
远处的红叶谷里,新冒的嫩芽在风里晃悠,像在催他们赶紧上路。而老桦树的树洞里,一只灰老鼠叼着枚铜钱,正盯着他们的背影,铜钱上的“光绪通宝”四个字,恰好能和狗剩木牌的纹路对上最后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