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马的蹄铁敲过最后一段碎石路时,暮色已经漫过了溪风镇的屋檐。
苏清漪选的近路比预想中好走,避开了官道上可能遇到的其他门派队伍,夕阳还剩最后一丝余晖时,镇口那两盏挂在老槐树上的红灯笼就晃进了视线。
灯笼上“溪风客栈”四个字被染得通红,像是在暮色里点了两簇暖火。
“歇脚吧,明天再赶。”苏清漪勒住黑马的缰绳,乌亮的马鬃在晚风里晃了晃,鼻息间喷出的白气很快散在空气里。
林砚跟着停下,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晚晚,眼睛半眯着,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显然是骑马三个时辰太困了。
灰团缩在她臂弯里,原本竖得笔直的耳朵耷拉下来,只留尾巴尖偶尔动一下,连最喜欢的草绳兔子都被攥得松了。
“阿爹,到啦?”晚晚蹭了蹭林砚的衣襟,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怀里的灰团像是被她的动静吵醒,抬起头“喵”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里亮得像小灯。
“到了,先去客栈歇着。”林砚扶着晚晚从宝马背上下来,灵马温顺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像是在抱怨赶路的辛苦。
云舒也跟着下马,把青云剑往背后挪了挪,目光扫过镇口的动静——零星有几个散修背着包裹往客栈走,大多是往落云城去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赶路的疲惫,也藏着对秘境的期待。
四人牵着灵马走进客栈时,大堂里正闹哄哄的。
七八张木桌坐得满满当当,大多是穿粗布衣裳的散修,有的在大口吃着灵米糕,有的拿着酒葫芦喝得面红耳赤,还有的在低声议论着落云城秘境的事。
见他们进来,原本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了半分,不少人的目光都黏了过来——苏清漪墨色劲装衬得身姿挺拔,腰间凝霜剑泛着冷光。
云舒青布衫干净利落,背着的青云剑一看就不是凡品;晚晚穿着淡蓝色劲装,怀里抱着只灰猫,眉眼清秀得让人移不开眼。
只有林砚穿着普通的粗布短打,腰间挂着柄不起眼的墨色长剑,看着像个随行的跟班。
林砚下意识把晚晚往身后护了护,目光不自觉扫过角落——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女子,和周围的散修格格不入。
左边的女子穿一身素白长裙,裙摆垂在地上没沾半点灰尘,脸上蒙着层薄如蝉翼的白纱,只露出一双冷淡的眼睛,手里端着杯热茶,指尖泛着近乎透明的白,像是连茶水的温度都传不进去。
右边的女子穿一身艳红衣裙,领口绣着暗纹,发髻上插着支银簪,侧脸线条柔媚,竟和“红凝”有三分相似。
她正用银勺轻轻搅动碗里的灵米粥,目光却若有若无地往林砚这边飘,嘴角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
“阿爹,怎么了?”晚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觉得那个白衣女子的眼神有点冷,灰团也从她怀里探出头,朝着角落的方向弓了弓背,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像是在警惕什么。
“没什么,可能是灰团累了。”林砚收回目光,没再多想——散修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或许只是两个普通的女修,只是那红衣女子的眼神让他莫名觉得不舒服,像是被毒蛇盯上似的。
苏清漪也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两人,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她的元婴巅峰神识扫过,能隐约察觉到白衣女子身上藏着的灵力波动——虽刻意压制到了筑基期,却带着股熟悉的阴冷感。红衣女子看似随意,手指搅动银勺的频率却很规律,像是在打什么暗号。
但她没立刻发作,秘境开启在即,落云城聚集的散修会越来越多,贸然动手反而会打草惊蛇,对方不主动招惹,就先观察着再说。
“掌柜的,三间上房,要带热水的。”苏清漪走到柜台前,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
掌柜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正拨着算盘,见她这模样,连忙停下手里的活,堆起笑:“好嘞!三位姑娘一位公子,三间上房,热水马上就让伙计送上去!”
可他的话音刚落,大堂里的议论声就又响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更清晰了些。
“那穿蓝衣服的小丫头长得真俊,怀里还抱只猫,看着软乎乎的,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
“旁边那个穿黑劲装的女人不简单,腰间的剑看着就有灵气,怕是个高阶修士吧?”
“倒是那个男的,看着平平无奇的,怎么跟三个大美女一起?不会是哪个门派的杂役,跟着跑腿的吧?”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晚晚耳朵里,她下意识攥紧了林砚的袖口。云舒也皱起眉头,刚想开口,就见苏清漪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下一秒,一股无形的威压猛地从苏清漪身上散开——那是元婴巅峰修士独有的气场,像是寒冬里的冷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堂。
原本议论的几个散修脸色“唰”地白了,手里的筷子“当啷”掉在地上,碗里的灵米粥洒了一地,他们连忙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靠近门口的两个散修刚要进门,脚刚跨进门槛就被威压逼得后退两步,对视一眼,抓起掉在地上的包裹转身就跑,连客栈的门都没敢再碰。
掌柜的手里的算盘“啪嗒”掉在柜台上,珠子滚了一地,他连忙躬着身子,头低得快碰到柜台:“姑......姑娘息怒,是小的没管好客人,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整个大堂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
角落里的白薇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沿被捏出一道浅痕,眼底闪过一丝忌惮——这威压.......看来苏清漪的元婴巅峰修为是真的,想在客栈动手根本不可能。
红绡也停下了搅动银勺的手,把勺子轻轻放在碗里,目光落在苏清漪身上,心里暗暗盘算:看来只能先跟着,等到了落云城再找机会汇报主上。
苏清漪收回威压,脸色依旧没缓和,接过掌柜递来的钥匙:“带路。”
掌柜的连忙应着,带着他们往二楼走,楼梯被踩得“吱呀”响。
晚晚紧紧跟在林砚身边,小声说:“师傅好厉害……刚才那些人好讨厌,老是盯着我们看。”
“散修里鱼龙混杂,难免有没规矩的。”云舒拍了拍她的肩膀。
到了二楼的房间门口,三间房并排挨着,掌柜的指了指房间号:“这四间就是上房,热水马上就来。”说完就匆匆下楼了,像是怕多待一秒就会惹祸。
苏清漪从储物戒里取出两个淡青色的面纱,递到晚晚和云舒手里。
面纱是用隐灵纱做的,薄得几乎透明,上面绣着细密的云纹,摸在手里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淡淡的灵气。
“戴上这个,能隐藏你们的气息和容貌,降低存在感。”
晚晚把面纱举到眼前看了看,好奇地问:“师傅,这面纱好特别,是您自己做的吗?”
苏清漪的语气里多了点嫌弃,但脸上却并未有任何厌恶的表情:“多年前去参加南临修仙世家的宴会,一个世家的纨绔公子非要塞给我的,说是什么‘定情信物’。”
“但是又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他,随手扔在储物戒里了,没想到现在倒能派上用场。明天出门就戴上,省得再被那些人盯着看。”
她说着,目光不自觉落在林砚身上,顿了顿——林砚是凡人,戴不戴面纱差别不大,而且男人戴面纱确实不合适,只是她怕林砚觉得被忽略,正想解释,就见林砚主动笑了。
“我就不用戴了,”林砚摸了摸后脑勺,语气轻松,“我一个大男人,戴面纱反而显眼,再说我这模样,扔在人堆里都没人注意,你们戴好就行,我跟在后面护着你们。”
他确实觉得男人戴面纱别扭,更重要的是不想让晚晚和苏清漪担心,他知道自己没修为,能做的就是不给她们添麻烦。
苏清漪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点头,眼底的顾虑消散了些:“也好,那你自己多注意,有什么事就喊我们。”
“放心吧,苏仙子。”林砚接过自己的房间钥匙,又叮嘱晚晚,“早点睡,别踢被子,明天还要赶路呢。”
晚晚点点头,抱着灰团走进自己的房间,关门前还探头看了一眼林砚,小声说:“阿爹晚安。”
云舒也拿着钥匙进了旁边的房间,临走前对苏清漪道:“苏师叔,我先去检查一下房间的禁制,您也早点休息。”
苏清漪“嗯”了一声,看着两人的房门关上,才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靠在门板上,指尖还残留着隐灵纱的触感,脑海里却想着角落里的两个女子——那股阴冷的气息,总让她觉得不安,或许明天赶路时,要多留意身后的动静。
而楼下大堂里,白薇和红绡看着二楼的方向,压低了声音。
“苏清漪是元婴巅峰,我们不是对手,”白薇的声音冷得像冰,“只能跟在他们后面,到了落云城再找机会联系主上。”
红绡点了点头,把碗里的灵米粥喝完,擦了擦嘴:“我刚才看那个林砚,就是个普通凡人,晚晚倒是个金丹初期,还是先天灵体,主上肯定会感兴趣。我们明天跟紧点,别被他们发现了。”
两人付了钱,也往二楼走,选了间离苏清漪她们最远的房间。
溪风镇的夜晚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客栈外的风声和偶尔的犬吠,可客栈里的暗流,却在暮色里悄悄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