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安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哈哈哈……证明?”
老者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玩味,仿佛在欣赏一只炸毛的幼兽。
“小友似乎……怕了?”老者咧嘴一笑,“你确定要我证明给你看?有些真相,知道了,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少废话!”
许靖安厉声喝道,强行抵御着那股侵入识海的窥探之力,“燕前辈一生磊落,岂容你在此污蔑!拿出证据来!”
“磊落?”
老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哦……磊落……也对,他确实不会说谎。当年的无情狂修,一言不合便大开杀戒……”
话音未落,老者枯瘦的手指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锁定了许靖安的储物袋。
许靖安只觉胸口一紧,储物袋的袋口自动解开,那块补天遗石,竟不受控制地飞了出来,悬浮在两人之间的半空中!
“不!”
许靖安大惊失色,想要上前抢夺,却被一股柔中带刚的力量牢牢定在原地。
老者伸出另一只手,缓缓触摸向那块流转着温润光华的补天遗石。当他的指尖触及石面的刹那,异变陡生!
滋啦!
补天遗石表面,竟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血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交织,最终汇聚成一幅幅模糊的画面……
画面中,是燕狂徒!
他面容枯槁,气息萎靡,正盘膝坐在一座残破的祭坛中央。
祭坛四周,刻满了与巡天令上如出一辙的封印咒文。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枚枚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灵力光点,正从他体内被强行抽取出来,注入祭坛中央那块与许靖安手中一模一样的补天遗石内!
而在祭坛的上方,虚空之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由星光构成的锁链虚影,锁链的末端,深深嵌入燕狂徒的眉心!
锁链的另一端,则延伸向无尽的黑暗深处,仿佛连接着一个更为恐怖的存在!
“这是……燕前辈……”
许靖安如遭雷击,浑身剧震,脸上血色尽褪。
“看到了吗?”
老者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他耳边回荡。
“这就是你复活他的真相!你以为是你结婴给了他新生?!”
“不对!”
许靖安满脸不可置信,低吼一句。
老者闻言,笑意更浓,换了副追忆的表情,悠悠开口道:“娲皇宫是幽都初始时,天道留下的遗迹,当年的幽都不叫幽都,叫幽州……”
“那时候的幽州……沃野千里,满地瑰宝……呵呵呵,那这个神啊,仙啊,总爱下界游弋……就……就免不了有一个半个动情的……神族与人族的后裔,便是……半神!”
“那时候的半神啊,生来便有灵根,能沟通天地,性情也比凡人纯粹。他们住在娲皇宫的遗迹里,守着天道留下的‘生机池’,与凡人共处,教他们耕种、炼丹、观星象……呵呵呵,那才是真正的‘仙凡共治’呢。”
他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圈,补天遗石的血色纹路竟随之流转,勾勒出一幅新的画面……
青山绿水间,半神孩童与人类孩子追逐嬉戏,白发苍苍的半神长老站在桃树下,向凡人传授辨识灵草的法门。
那画面温暖得刺眼,与许靖安记忆中幽都魔族的狰狞面目截然不同。
“后来呢?”
许靖安竟真的听进去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竟问出了口。
“后来?”
老者突然发出一阵嘶哑的狂笑,笑声里裹着无尽的嘲弄。
“后来啊,神族的高层嫌他们血统不纯,丢了神族的脸!尤其是那位颛顼帝,为了巩固他们的神权,说半神是‘天道漏洞’,是‘人神勾结的孽种’,要‘除魔卫道’!”
画面陡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的村庄、倒塌的桃树、半神们惊恐的眼神。
一群身着银甲、手持雷戟的神族战士从天而降,雷火撕裂长空,将半神们的家园夷为平地。
“生机池”被污浊的魔气填满,半神们或被屠戮,或被迫躲进地下,从此成了世人眼中的“妖兽”。
因为他们生着非人的角、鳞、羽,因为他们守护着被污名化的“幽都”。
“幽州?幽都?”
老者突然凑近许靖安,浑浊的气息喷在他脸上。
“幽州没了,就成了幽都!那些半神没了家园,就成了‘魔’!你们所谓的‘幽都魔族’,所谓的‘妖兽’,说白了,不过是些被遗弃的神……”
“你们一路走来,杀的那些‘魔’,有几个是真正食人的恶鬼?不过是想夺回家园的半神后裔!你们所谓的‘正道’,所谓的‘除魔’,本质上是在帮神族清理‘血脉污点’,是在屠杀神的后裔!”
许靖安的识海像被重锤击中。
原来,他一直杀的都是……神的后裔。
“哈哈哈……现在明白了?”
老者退后半步,抚须嗤笑。
“你们这些人族修士,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干的却是刽子手的勾当!”
他浑浊的眼珠突然迸射出精光,死死盯着许靖安。
“你以为修仙者是什么?不过是些不甘轮回的愚人……自以为借天地气运可以与命运抗争,殊不知,那何尝不是命运本身?”
嗡!
许靖安眼前泛起一团浓烈的蓝色雾气,雾气里迸发出刺目蓝光,随着一阵地动山摇过后……
老者显化出真身,竟是一位穿着华贵黑袍,端坐在王座上的蓝须中年男子模样,那面相庄严,气度非凡,不似人族修士。
“你……果然是颛顼?!”
许靖安早已断定,不过亲眼看到这上古大帝,还是不免心中一颤……
“孤……曾经是这九州天的霸主,可那又如何?还是败给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只,生与死,对与错,不过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颛顼似乎并不打算对他们下手,或者说……不屑,亦或者……他有些期待……期待能有一个像他一样,站出来与命运抗争的使徒,替他……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