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人猫冬,老鼠可没闲着。这些瘪犊子玩意儿,一到冬天缺吃少喝,就开始打各家各户粮仓地窖的主意。赵卫国家地窖里粮食山货堆得满当当,那香味儿隔着土层和木板缝儿都能透出来几分,自然成了耗子们眼里的“肥肉”。
这天晌午,日头好歹冒了点脸,把院子里的积雪晒得表层有些发亮。赵卫国正和赵永贵在仓房里归置农具,把犁铧、锄头该打磨的打磨,该上油的上油,准备着开春用。王淑芬在屋里踩着缝纫机,“噔噔噔”地给赵卫东改一件旧棉袄,赵卫红趴在炕桌边写寒假作业。
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又兴奋的低吠,不是那种遇到生人或野兽的警告声,而是带着点发现猎物般的雀跃。
“黑豹叫唤啥呢?”赵永贵停下手里的活计。
赵卫国放下磨刀石,拍拍手上的铁锈,走到仓房门口往外看。只见黑豹没在它常趴的窝边,而是撅着屁股,脑袋几乎扎进柴火垛和仓房墙壁之间的积雪里,尾巴绷得笔直,像个旗杆似的竖着,还微微颤抖。
“估计是发现耗子洞了。”赵卫国经验老道地说。冬天雪厚,耗子喜欢在柴火垛、仓房墙根这些背风暖和的地方打洞做窝。
他没急着过去,就靠在门框上看着。黑豹是条好猎犬,对付几只耗子,那是手拿把掐。
果然,黑豹的鼻子在雪地上快速而细碎地移动着,仔细嗅着,两只耳朵像雷达一样转动,捕捉着雪层下最细微的动静。它显得极有耐心,不像一些年轻的狗那样莽撞地乱刨,而是静立片刻,判断着,然后突然抬起一只前爪,像猫一样,又快又轻地朝某个位置拍下去!
“噗”一声闷响,积雪飞溅。就在它爪落下的同时,一个灰黑色的、毛茸茸的小影子从旁边另一个位置猛地蹿了出来,在雪地上慌不择路地逃窜!那是一只足有半筷子长的大田鼠,肥得很,看来没少偷吃。
黑豹的反应快得惊人!它似乎早就预料到猎物的逃脱方向,拍下的前爪只是虚招,身子几乎在那田鼠窜出的同时就扭了过去,后腿在雪地里一蹬,像一道黑色的箭射了出去!
田鼠在蓬松的雪地里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速度大打折扣。而黑豹的脚掌宽大,在雪上有优势。只见它几个起落就追上了那仓皇逃命的田鼠,却没急着下嘴咬,而是用鼻子猛地一拱,将田鼠挑得在雪地里翻了个跟头。
田鼠晕头转向,爬起来又想跑。黑豹这才不慌不忙,伸出前爪,像拍皮球似的,“啪”一下,将田鼠按在了雪地里,动弹不得。然后它低下头,精准地一口咬住田鼠的后颈,只听“咔嚓”一声细微的脆响,田鼠四腿蹬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整个捕猎过程干净利落,从发现到击杀,不到一分钟。黑豹叼着那只肥硕的田鼠,昂着头,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到赵卫国面前,把猎物放在他脚边的雪地上,然后坐下,仰着头看他,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那眼神分明是在说:“看,我厉害吧?”
“好小子!干得漂亮!”赵卫国笑着蹲下身,用力揉了揉黑豹的脑袋和脖颈。黑豹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赵永贵也走了过来,用脚尖拨拉了一下那只死耗子:“个儿不小,祸害粮食的玩意儿。有黑豹在,咱家地窖能少遭不少殃。”
王淑芬在屋里听见动静,隔着窗户喊:“是耗子不?逮着了?可别让它进屋!”
“放心吧娘,黑豹守着呢,进不来!”赵卫国高声应道。
黑豹似乎听懂了夸奖,更来劲了。它不再满足于守着这一个可能已经空了或还有同伙的洞口,开始以仓房和柴火垛为中心,扩大搜索范围。它低着头,鼻子离雪面只有一两寸,像个严谨的侦察兵,在洁白的雪地上画着不规则的线路。
不一会儿,它又在鸡架附近的雪堆旁停住了,鼻子急促地耸动。这次它没再用爪拍,而是直接开始用前爪快速刨雪。冻硬的雪块和浮雪被它有力的爪子扒开,露出下面冻土和枯草。刨了七八下,一个隐藏在草根土块下的鼠洞洞口就暴露了出来,洞口光滑,还有新鲜细小的爪印。
黑豹把鼻子凑近洞口,深深嗅了几下,然后抬起头,左右看看,似乎在判断耗子可能逃跑的其他出口。它没有堵住这个洞口,而是走到旁边两三米外一处微微隆起、有些松软的雪面处,突然伏低身子,一动不动,只有耳朵尖偶尔颤动一下,眼睛紧紧盯着那片雪面。
赵卫国知道,这是老猎手的守株待兔。黑豹断定那里有另一个出口,正在等耗子自己跑出来。
等了约莫两三分钟,就在赵卫国以为耗子可能不在家或者从别的路溜了的时候,那片松软的雪面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颗尖嘴小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绿豆小眼警惕地四处张望。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耗子整个身子刚钻出洞口一半的刹那,黑豹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扑了过去!巨大的黑影笼罩下来,那耗子吓得魂飞魄散,扭头就想往回钻,可哪里还来得及?黑豹的大嘴一张一合,精准无比地将它叼住,又是一声轻微的脆响。
“第二只。”赵卫国数着。黑豹照样把战利品叼过来放下。
一整个下午,黑豹就在院子里、仓房周围,用它那无与伦比的嗅觉和耐心,跟地下隐藏的耗子家族斗智斗勇。有时候守洞待鼠,有时候循着雪下微弱的气味痕迹追踪,有时候干脆直接把耗子窝刨开。到了傍晚,赵卫国脚边的雪地上,已经整齐地摆着五只大小不一的田鼠尸体,个个肥硕。
“这家伙,真顶个猫用了,不,比猫还厉害!”王淑芬出来倒水,看到这一幕,笑得合不拢嘴。猫抓耗子还得靠碰运气,黑豹这纯属是精准打击。
赵卫东和赵卫红也跑出来看热闹,对黑豹佩服得五体投地。赵卫东还想伸手去摸死耗子,被赵卫国一巴掌拍开:“脏!有细菌!赶紧洗手去!”
赵永贵找来铁锹,把这些死耗子铲到院子外远处的雪地里挖坑埋了,免得腐烂或引来别的动物。
黑豹完成了它的“清扫”工作,心满意足地回到窝边,舔着爪子,清理胡须上的雪沫。赵卫国特意从晚饭里挑出两块没多少盐分的肉,奖励给它。
“老伙计,这个家,多亏有你守着。”赵卫国蹲在它旁边,看着它大口吃肉,心里满是感慨。黑豹不仅是狩猎的伙伴,更是这个家的守护神。有它在,粮仓地窖就多一分安全,夜里睡觉也格外踏实。
黑豹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主人一眼,尾巴轻轻摆了摆,继续埋头享用它的战利品。屋里的灯光透过窗户,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方框。院子里,雪映微光,一片静谧。这个冬天,有忠犬守护,有粮食满仓,赵卫国觉得,再大的风雪,也不怕了。他心里盘算着,开春后,得给黑豹也改善改善伙食,这家伙,可是家里的头号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