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红木大门敞开着。
外面的风灌了进来,带着深秋特有的凉意和湿气,吹散了病房里那股浓重的、令人窒息的药味。
所有人都呆愣愣地看着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年轻人。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黑色的休闲裤,脚上是一双普通的运动鞋。他单手插兜,眼神平静地穿过跪了一地的人群,看向病床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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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熙跪在床边,满脸泪痕。
她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下一秒,她的身体僵住了。
‘这......这就是爷爷口中的老祖宗?’
杜云熙心中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整个人都懵了。
太年轻了。
虽然她已经看过李嘉泽的照片了,但是现在看到还是感觉对方太年轻了。这怎么可能是他们老祖宗呢?
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瞬间涌上杜云熙的心头。
为了这个人,爷爷在回光返照时那样激动?
为了这个人,爷爷逼着她发下那个要把命都交出去的重誓?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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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熙感觉一阵无言以对。悲伤、愤怒,还有一种被愚弄的羞耻感,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
她想站起来呵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问问他到底是哪里来的骗子,竟敢在这个时候闯入杜家。
然而。
当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病床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爷爷死了。
心电图已经拉成了一条直线,那刺耳的长鸣声还在继续。
但是,爷爷并没有闭眼。
那双已经失去了神采、开始变得浑浊灰暗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睁着,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方向。哪怕是断气了,他的眼神里依然残留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狂热和期盼。
他在等。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在等这个年轻人。
杜云熙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那种想骂人的冲动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绝望。
“杜小姐,节哀。”
旁边的陈医生叹了口气,伸手关掉了还在报警的监护仪。
“死亡时间,下午四点二十三分。”陈医生看了一眼手表,语气沉重而专业,“准备后事吧。老爷子走得很安详,虽然眼睛没闭上。”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合上杜远山的眼皮。
“别动他。”
一个平淡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声音不大,让陈医生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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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泽迈步走了进来。
他走得很慢,但在场的杜家子弟、保镖,甚至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医学专家,竟然下意识地向两边退开,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不是因为怕他,而是因为他身上那种旁若无人的气场。
仿佛这里不是刚死了人的病房,而是他的后花园。
李嘉泽走到病床前,低头看着已经断气的杜远山。
“小杜啊,你这就走了?”
他轻声说道,语气里没有悲伤,反而带着一丝调侃,“我还没让你死,谁给你的胆子去见阎王?”
听到这话,旁边的陈医生只感觉头皮发麻。
这人是疯子吗?
人都已经凉了,医学上已经彻底宣布脑死亡了,他竟然还在对着尸体说话?
“这位先生!”陈医生忍不住了,皱着眉说道,“请你尊重逝者!这里是病房,不是你胡闹的地方!杜老已经走了,请你出去!”
李嘉泽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只是转过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杜云熙。
“你就是小杜的孙女?”
杜云熙仰着头,呆呆地看着他。
近距离看,这个男人更年轻了,睫毛很长,瞳孔深邃得像是一潭看不见底的古井。
“是......”杜云熙下意识地回答,声音沙哑。
“刚才电话里哭得挺伤心。”李嘉泽淡淡地说道,“既然这么舍不得你爷爷死,为什么不求我?”
杜云熙愣住了。
求他?
求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求一个在医学专家都已经宣布死亡后,还能大言不惭地说“不让死”的疯子?
理智告诉她,这太离谱了。
但是。
当她看到爷爷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想到爷爷临终前那疯狂的嘱托,她心底那道理智的防线,终于崩溃了。
哪怕是骗子。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杜云熙猛地转过身,膝行两步,重重地跪在李嘉泽面前。
“咚!”
她的额头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如果你真的是老祖宗......”
杜云熙抬起头,满脸泪水,眼神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求求你!救救我爷爷!只要能救活爷爷,你要什么我都给!哪怕是我的命!”
周围的医生和亲戚都看傻了。堂堂杜家大小姐,竟然给一个毛头小子磕头求救?这是受刺激太大,精神失常了吗?
李嘉泽看着跪在脚边的女人,又看了一眼床上那个虽然死了、却依旧对自己保持着恭敬姿态的老人。
“行吧。”
他叹了口气,似乎是觉得有些无奈。
“既然你们这么信我,那我要是再不露一手,倒显得有些说不过去了。”
说完。
在所有人用看疯子一样的目光注视下,李嘉泽缓缓伸出了一根修长的手指。
“既然还没凉透,那就别急着走。”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阎王爷那边,得给我个面子。”
话音未落。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了杜远山那已经冰冷、灰败的眉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