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了,听筒里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病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杜远山双手死死地攥着那个手机,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他那满是皱纹和老人斑的脸颊,疯狂地流淌下来,滴落在白色的被单上。
“老祖宗......老祖宗来了!”
他仰着头,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喉咙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那声音里没有即将赴死的恐惧,反而充满了某种极度的狂喜,还有一种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等到家长时的宣泄。
周围的医生和护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一个个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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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新帝都大学,教学楼外。
李嘉泽将手机揣进兜里,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方向。
那个方向,乌云压顶。
‘还有一口气。’
他心中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下一秒。
他脚下的柏油路面,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圈细密的蛛网状裂纹。
“呼——”
一阵劲风平地而起,卷起了路边的落叶。
路过的几个学生只感觉眼前一花,仿佛有一道黑色的影子闪过,等他们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原地早已空无一人。
“刚才......是不是有个人?”一个男生疑惑地问同伴。
“眼花了吧,哪有人跑那么快。”
百米之外,一栋三十层高的教学楼顶端。
李嘉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天台边缘。他没有任何停留,体内的【百炼真元】疯狂运转,灌注双腿。
他纵身一跃。
整个人如同一只大鸟,直接跨越了数十米的街道,落向了对面另一栋大厦的楼顶。
在这个科技发达、监控遍布的城市里,他就像是一个游离于规则之外的幽灵,在钢铁丛林的最顶端,以一种惊世骇俗的速度,向着郊外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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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庄园】,病房内。
“快!扶我起来!我要去门口......我要去跪迎!”
杜远山猛地挣扎起来,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竟然试图拔掉身上插着的输液管。
“爷爷!您不能动啊!”
杜云熙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扑上去按住老人,“医生!快来看看!”
陈医生和几个专家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冲上前去按住躁动的杜远山。
“杜老!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要一下床,心脏立马就会停跳!”陈医生大声喊道,急得满头大汗,“镇定剂!快准备镇定剂!”
“滚开!都给我滚开!”
杜远山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推开了两个年轻力壮的男护士。
“咳咳咳——!”
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衰竭的脏器,他猛地弯下腰,一大口黑红色的淤血从嘴里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这口血一吐,他那回光返照借来的精气神,瞬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干瘪下去。
他重重地倒回枕头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发出风箱般“呼哧呼哧”的拉扯声。
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地盯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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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都三环高架桥上空。
下方是堵得水泄不通的车流,红色的尾灯连成一片。
而在高架桥上方的指示牌横杆上,李嘉泽脚尖轻点。
“嗖!”
他借力弹射而出,身体在空中拉出一道残影。
狂风在他耳边呼啸,吹乱了他的黑发。他看着视线尽头那座若隐若现的庄园,眼神平静,但速度却再一次提升。
真元在他体表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护罩,将空气阻力降到了最低。
若是有人此刻拿着望远镜看向天空,恐怕会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只超低空飞行的雨燕。
快一点。
再快一点。
那个小家伙的生命之火,已经快要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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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
“云熙......”
杜远山颤抖着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杜云熙的手腕。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杜云熙娇嫩的皮肤里,掐出了一道道红印。
“爷爷,我在,我在......”杜云熙顾不上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给我听好了!”
杜远山死死地盯着孙女的眼睛,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子。
“接下来的话,是我杜家最后的家训!你记住了,哪怕是死,也不能忘!”
旁边的杜家子弟们听到这话,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神色肃穆。
“从今天起,杜家上下,包括你在内,所有的一切......都是老祖宗的!”杜远山的眼神变得无比狂热,甚至带着几分狰狞,“他是天,是杜家的主子!没有他,杜家早在七十年前就死绝了!”
杜云熙愣了一下。
她虽然知道爷爷一直念叨着老祖宗,但从未想过,爷爷会说出这种话。
杜远山的眼神有些涣散,似乎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深秋,雨下得很大。”
老人喃喃自语,嘴角微微颤抖。
“仇家买通了杀手,把我们堵在老宅里。你太爷爷死了,你大伯也死了......我也被砍了一刀,躲在死人堆里发抖。我以为杜家要绝后了......”
他的瞳孔中,仿佛倒映出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那个人没有用枪,也没有用刀。他只是在雨幕中轻轻挥了挥手,那些凶神恶煞的杀手,就像是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一个个飞了出去,骨断筋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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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庄园外的树林里,狂风大作。
李嘉泽的身影从树梢上掠过,脚尖踩在一片枯黄的梧桐叶上,叶片甚至没有下沉分毫。
他已经看到了庄园的大门。
门口那两个全副武装的保镖只感觉一阵风吹过,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越过了他们。
近了。
李嘉泽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站在主楼的门口,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领,平复了一下体内翻涌的真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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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给了我们这条命,给了我们这泼天的富贵。”
病床上,杜远山猛地收回思绪,眼神重新聚焦在杜云熙脸上,变得无比严厉。
“云熙,你发誓!”
“如果有一天,老祖宗要杜家所有的财产,你就给他!一分不留地给他!”
“如果他要你的命......你也得给!高高兴兴地给!听见没有?!”
杜云熙听着这近乎疯狂的遗言,只感觉头皮发麻。
她看着爷爷那张扭曲的脸,心里清楚,爷爷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旁边的陈医生和护士们听得嘴角抽了抽,心里无语。他们觉得这老头肯定是病入膏肓,脑子烧坏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主子奴才的,还要命?
“听见没有?!”杜远山见孙女不说话,急得又是一口血涌上来,“你不答应......我死不瞑目!”
“我答应!爷爷,我答应您!”
杜云熙哭着拼命点头,“只要老祖宗要,我什么都给!您别激动了......求求您别激动了!”
听到孙女的承诺,杜远山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眼中的神采开始迅速消退,那一层死灰色的气息,重新笼罩了他的面庞。
“好......好孩子......”
杜远山松开了抓着杜云熙的手。他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边,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似乎想要指向门口的方向。
“去......开门......”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像是风中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别让......老祖宗......等久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头微微一歪,眼睛却依然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期盼和遗憾。
“滴——————”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原本还在微弱跳动的绿色波浪线,彻底拉成了一条刺眼的直线。
尖锐的长鸣声,在死寂的病房里回荡。
“爷爷!!!”
杜云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整个人扑在老人的尸体上,痛哭失声。
周围的杜家子弟也纷纷跪倒在地,哭声一片。
陈医生看了一眼监护仪,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准备宣布死亡时间。
然而。
就在这悲痛欲绝、混乱不堪的瞬间。
“吱呀——”
一声厚重而清晰的开门声,盖过了房间里的哭声。
病房那扇紧闭的红木大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一股清新的、带着深秋凉意的风,吹散了屋里浓重的药味和死气。
所有人下意识地止住了哭声,呆愣愣地转过头,看向门口。
只见一个年轻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