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晨光透过褪色的蓝布窗帘,在陆远的睫毛上镀了层淡金。
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手机在枕头下震得发烫,系统提示音像只小蜜蜂似的往耳朵里钻:“检测到大规模正向情绪波动,累计新增‘美食功德点’3721点。”
“啥玩意儿……”陆远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摸到嘴角还沾着昨晚汤圆的芝麻渍。
手机屏幕亮起时,他差点被满屏的短视频闪瞎——定位从东北雪原到南方渔村,从城中村到别墅区,全是“我家的年夜饭”。
镜头里有大爷举着二锅头跟镜头碰杯,有小姑娘把鸡腿往奶奶嘴里塞,背景音乐全是他跑调版的《难忘今宵》,“哪怕唱破了调~”那一句被截成鬼畜循环。
“这歌真有这么上头?”他挠着鸡窝头嘀咕,“我还以为只有小区里那只橘猫听得下去,每次唱它都蹲窗台上歪脑袋。”话音未落,后颈突然掠过一阵凉意——凌霜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黑色高领毛衣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拎着份刚拆封的文件,封皮上“紧急通知”四个字红得扎眼。
“某地教育局的新规定。”她甩了甩文件,纸张发出脆响,“寒假作业禁止非直系亲属聚餐。”陆远凑近一瞧,差点笑出声:“这算哪门子防沉迷?防吃饭沉迷?”凌霜指尖敲了敲文件末尾的公章,眉峰微挑:“他们怕的不是吃饭,是记忆。”她声音像碎冰碰玻璃杯,“当二十个家庭围坐吃一锅红烧肉时,他们记住的不是政策,是邻居王婶颠勺的样子,是张叔家小孙子偷吃排骨的馋相。这些记忆连起来——”她忽然顿住,目光扫过墙上贴满的食客便签,“就是他们拆不掉的网。”
里屋传来哗啦一声纸页响。
小桃抱着一摞A4纸冲出来,马尾辫上还沾着昨晚写日记时蹭的铅笔灰:“陆哥!我把三百条录音全转录了!”她把稿纸摊在吧台上,字里行间画满荧光笔标记,“你看,所有家庭饭后聊的都是‘明年种啥菜’‘娃考不上学咋办’‘老屋漏雨要翻修’——他们根本没想着抗议!”她抓起白板笔,在“饮食权利运动”几个字上画了个大叉,新写的“我们不争席位,只争灶火”墨迹未干,“这场运动早变了!现在大家是想把日子重新过起来!”
陆远摸着下巴看白板,突然被窗外的吆喝声打断。
“老板!开门嘞!”隔着铁门传来粗嗓门,混着麻袋摩擦的窸窣。
他刚拉开门,就被扑面而来的腌肉香呛得打了个喷嚏——七八个农民工兄弟扛着蛇皮袋挤进来,麻袋口露出油亮亮的腊肉、酱红的腌菜,还有用稻草捆着的土鸡蛋。
“去年冬天您给工地送热汤面,”带头的老张抹了把脸,胡子上还沾着霜,“今年我们自个养了猪,腌了菜,就等您说句话!”话音刚落,门外又晃进来几位银发老人,手里提着布包:“小陆啊,这是我家地窖里的红薯干,磨的玉米粉,你莫嫌土。”王奶奶掀开蓝布,露出黄澄澄的粉面,“我们老头说,你那锅红烧肉让他想起年轻时在生产队喝的南瓜粥,暖到骨头缝里。”
陆远喉结动了动,突然转身冲进后厨。
凌霜眯眼盯着他背影,却见他扒拉出系统界面,功德点数字在3721那里闪着微光。
“食材倒是够撑两月,”他嘀咕着翻商城,“可春耕要种子……”手指划过“诸天食材”分类,停在“响水稻米”秧苗上——三十份,正好消耗全部功德点。
他咬了咬牙,把原本想换的“基础调味料包”图标拽进回收箱,点击兑换。
“陆哥你干啥呢?”小桃凑过来看,就见半透明的光团里浮出嫩绿的秧苗,每株都裹着层薄雾似的灵气。
陆远挠头:“就当……是我从云南老农那搞的特供种。”他把秧苗分给农民工和老人们,“这些稻子耐寒,开春撒在互助菜园里,秋天能收香得能飘二里地的大米。”老张捧着秧苗直搓手:“得嘞!明儿就去跟社区借块地,咱建个‘共享稻田’!”
凌霜站在门口翻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动。
“三个‘应急组’伪装成农业技术员,”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目标是‘非法集资’和‘食品安全隐患’。”陆远刚要拍桌子,她又补了句:“不过小桃的备案材料送出去了。”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市卫健委的待办事项提醒,附件里是孩子们写的作文:“我想吃妈妈做的红烧肉,因为妈妈笑起来像红烧肉的糖色。”
“今早巡查车绕着幸福里社区转了三圈,没停。”凌霜扯了扯高领毛衣,嘴角难得翘了半寸,“他们查了孩子们的作文集,翻了共享厨房的采购单——都是油盐酱醋,连瓶过期酱油都找不着。”
夜色降临时,后院的简易育苗棚亮起暖黄的灯。
陆远蹲在塑料盆前,用竹片小心栽下第一株秧苗,泥土的腥气混着嫩苗的清涩,钻进鼻腔里痒丝丝的。
小桃举着手机拍视频,镜头里他沾着泥的手捏着秧苗,背景音是老张他们在搭瓜架的吆喝:“往左点!再往左!”
“春天的第一口饭,得从一颗种子开始。”小桃在视频配文里写道。
刚点发送,手机就震得差点脱手——评论区像炸开的蜂窝:“我家楼下空地能种菜!”“我有旧花盆!”“我爸会修大棚!”最末一条是王奶奶的语音,带着浓重的方言:“小陆啊,我家盲眼的老姐妹摸着孙子端的饭碗说,这味儿像她嫁那天她妈做的葱花饼……”
凌霜靠在棚子边上,望着远处霓虹闪烁的高楼。
晚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腰间没藏住的战术刀套。
“有人要动手了。”她突然说,声音轻得像吹过秧苗的风,“我截到消息,他们准备在春耕启动仪式上……”
“烧好下一锅饭就行。”陆远直起腰,拍了拍裤腿的泥,“上回他们要封店,结果全小区的人端着锅来堵门;这回要砸菜园,说不定得有老太太拿拐棍儿敲他们膝盖。”他冲凌霜挤了挤眼,“再说了——”他指了指育苗棚,“咱这秧苗可是带着功德的,砸了?怕他们手疼。”
凌霜没接话,目光却软了些。
她弯腰捡起陆远掉在地上的手套,指尖碰到他手背上的泥点,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
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育苗棚里的秧苗在风里轻轻摇晃,像一片绿色的小旗。
后半夜,陆远蜷在厨房的躺椅上打盹。
迷迷糊糊间听见窗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像是鞋跟磕在青石板上的脆响。
他翻了个身,把军大衣往身上拢了拢——是凌霜在巡逻,她总说后半夜的风最凉。
凌晨四点,急促的敲门声像擂鼓似的炸开。
陆远猛地坐起来,撞得躺椅吱呀响。
小桃的脸贴在玻璃上,鼻尖冻得通红,眼神急得发慌:“陆哥!张叔他们的共享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