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微生握紧长剑,紧盯洞外狂乱的蝠影。
她突然注意到蝠群后方,靠近血湖方向的低空,隐约悬着一点暗紫色的幽光,忽明忽暗。
“师尊,看那边!湖面上有光!”
李玄戈凝目望去,果然看见那点紫光,在微微脉动。
“是控兽的魔物,静虚道友,能否撑住十息?”
静虚咬牙道:“尽力。”
李玄戈不再多言,反手拔出背后长剑。
他并指抹过剑锋,一抹金色剑罡骤然亮起,将洞内映照得一片明亮。
“开阵一隙!”李玄戈低喝。
静虚闻声,双手法诀一变。
洞口青色光幕正中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
风声与魔蝠尖啸瞬间灌入。
缝隙出现的刹那,李玄戈动了。
他手腕一振,长剑平刺而出,剑尖遥指那点暗紫幽光。
一道金色细线自剑尖激射而出,穿透缝隙,没入外面黑压压的蝠群。
所过之处,魔蝠身躯瞬间分离,化作黑气消散。
金色细线在蝠群中犁出一道笔直的空隙,直指湖面紫光。
下一瞬,远处传来一声嘶鸣般的哀嚎。
那点暗紫幽光猛地爆开,化作细雾,随被血湖死气吞没。
原本疯狂冲击阵法的蝠群骤然停滞。
它们在洞口外盘旋数圈,呼啦啦调转方向,朝着血湖深处飞退,转眼消失在天幕下。
静虚立刻加固阵法,闭合缝隙,脸色苍白地喘了口气。
“好凌厉的剑气,那紫光应是引魂者,擅长驱使低阶魔物,本身极其脆弱,隐匿在蝠群深处极难锁定,道友竟能一击而中。”
李玄戈收剑回背,摇头道:“取巧而已,它既要控兽,精神必与蝠群相连,剑气循着那丝联系反溯,不算难事,倒是这些魔物来得蹊跷。”
他看向静虚:“此前可有过这般规模的袭击?”
静虚眉头紧锁:“从未,最多三五只游荡至此,被阵法惊走便罢,如此有组织的大规模袭击,这是第一次。”
方路远抹了把额头的汗,心有余悸:“这鬼地方,连杀个魔物都得提防被标记,简直步步杀机。”
李玄戈看向静虚,问出关键问题:“静虚道友,你方才提到东北方向的沉骨林死气相对稀薄,那里是否安全?我们能否前往暂避?”
静虚沉默片刻,指向东北方:“沉骨林确实死气稍弱,因为那里堆满了无法被土地彻底消化的残渣。”
“残渣?”
“残渣大多是坚硬的骨骼,以及一些执念未消的残魂,土地吞噬的效率在那里最慢,但正因如此,那里盘踞的魔物多是依靠啃食那些残渣为生的东西,更加诡异难缠,且对生气格外贪婪。”
“道友,那是怎样的魔物?”段微生追问。
“一群勉强还保持着神智的残存者,”静虚面色复杂,“我偶然远远瞥见过一次,数量不多,藏匿在沉骨林最深处,他们似乎找到了某种方法,延缓了被土地同化的过程。”
李玄戈凝视石壁上粗糙的方位记号,又低头看了看手中两仪定魔盘上稳定指向东北方向的白点,缓缓开口:“纵然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静虚道友,可否为我等指引路径?若能同行,自是感激不尽。”
静虚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到洞口,望着外面依旧暗红压抑的天色,以及远处那座尸山肉海上漠然的巨眼。
许久,她转过身,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
“我独守此地太久,本以为迟早会变成石壁上的一道血手印,或是地上的一丛根须。”
她平静地说:“既然你们来了,既然魔君已开始加速吞噬,躲在这里也不过是等死,我与你们同去沉骨林。”
她走回石壁边,开始迅速收拾那寥寥无几的物品。
她将那枚维持阵法的青色阵石小心起出,握在掌心。
“清微守元阵离了此地便无法布设完全,但这阵石中储存的灵气,关键时刻或可一用。”
她解释道,随即看向众人:“此去沉骨林,需沿血湖岸前行约三十里,然后折向东北,进入一片枯死的怪木林,穿过怪木林,便是沉骨林边缘,路途不远,但危机四伏,各位务必跟紧,收敛所有气息,非不得已不要动用灵力。”
众人凛然应下。
李玄戈将两仪定魔盘收起,沉声道:“出发。”
静虚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栖身许久的山洞,率先走出洞口。
一行人沿着崎岖的湖岸,向东北方向前行。
走了约五六里路,脚下的焦土越发粘稠。
前方湖岸拐角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众人立刻停下,借着嶙峋礁石的遮蔽探头望去。
只见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滩地上,三个人正被数十个扭曲的黑影围攻。
那三人背靠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勉强形成一个小半圆的防御圈。
外围是十几个手持骨刃的魔物,动作迅捷,不断扑击。
半空中,一个胖大的身影正悬浮着,发出嘿嘿的笑声。
正是之前在界膜外见过的胖和尚。
他依旧披着破烂僧袍,手里托着倒转的黑玉钵盂。
钵盂中延伸出一道道血色锁链,配合地面魔物的攻击,死死缠向礁石前的三人。
被围在中间的正是千帆云城的云无意,以及两名年轻弟子。
云无意手中的定海珠光芒吞吐,撑起一层蔚蓝色水幕,勉强抵挡血浪锁链和骨刃魔物的攻击,但水幕已摇摇欲坠。
他左肩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身后一名弟子右腿被骨刃划开,鲜血淋漓,几乎站立不稳。
胖和尚的声音带着戏谑:“何必顽抗?魔君点名要你去做客,是你的造化,乖乖跟贫僧走,省得受这皮肉之苦罪。”
云无意面色苍白,眼神却冷冽如冰:“做梦!千帆云城弟子,只有战死,没有跪生!”
他催动定海珠,水幕猛地向外一扩,逼退了两条血链。
但自己也踉跄了一下,嘴角溢出血丝。
“敬酒不吃吃罚酒,”胖和尚笑容一收,黑玉钵盂一倾,这次涌出的不再是血浪,而是一蓬腥臭的黑色砂砾,“那就尝尝蚀骨砂的滋味!”
黑色砂砾铺天盖地罩下,空气都发腐蚀声,也就要落到天炎宗一行人的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