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坐在马上,身体,随着马匹的步伐,轻轻起伏。
她,没有,直接回答朱衡的问题。
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支,如同,黑色长龙般,在官道上,蜿蜒前行的军队。
她的眼中,闪烁着,复杂而又,震撼的光芒。
这几天,跟在朱衡身边,她,亲眼见证了,这支军队的,脱胎换骨。
朱衡,用,从建奴那里缴获的,海量金银,和,从系统中兑换出的,各种资源。
为,这四万大军,进行了一次,堪称奢侈的,全面换装。
所有的士兵,都,换上了,用,上好棉布,染制而成的,黑色作训服。
这种衣服,不仅,坚固耐磨,而且,方便行动,远比,大明那,华而不实的,鸳鸯战袄,要实用得多。
脚下,是,统一配发的,牛皮军靴。
靴底,还,钉着铁掌,既能,保护脚掌,又能,增加,在泥泞道路上的,抓地力。
武器,更是,鸟枪换炮。
镇北军的老底子,和,黄得功麾下的精锐,全部,换装了,最新改良的,二代燧发枪。
这种燧发枪,采用了,标准化的零件,不仅,生产效率更高,而且,维修保养,也,更加方便。
枪管的钢材,更是,动用了,孙元化,用土法高炉,初步炼制出的,优质碳钢。
虽然,还达不到,后世转炉钢的水平。
但,其强度和韧性,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时代,任何一种,火枪的枪管。
炸膛的风险,被,降到了最低。
而,那些,新归附的京营兵,也,没有被落下。
他们,虽然,暂时,还无法,配发燧发枪。
但,朱衡,也,为他们,统一更换了,精钢打造的,长矛和佩刀。
并且,根据,后世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对他们,进行了,重新编组。
长枪手,藤牌手,狼筅手,火铳手……
各种兵种,互相配合,组成了一个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小型战斗单元。
这,还不是,最让林婉清,感到震撼的。
最让她,感到,匪夷所思的。
是,朱衡,那,天马行空般的,后勤保障体系。
他,竟然,真的,用,水泥和钢筋,打造出了,数百辆,载重,高达数千斤的,四轮重载马车!
并且,还将,一部分水泥粉末,和,筛选好的沙石,分装在麻袋里,随军携带。
一旦,遇到,道路泥泞难行,或者,需要,临时渡河。
工兵营,便会,立刻出动。
在,极短的时间内,用,这些“速干水泥”,铺设出,一条临时的,简易硬化路面,或者,搭建起,一座,坚固的,临时桥梁!
这种,堪称“基建狂魔”的,后勤能力。
彻底,颠覆了,林婉清,对古代战争的,所有认知!
她,读遍了,从《孙子兵法》到《武经总要》的,所有兵书。
却,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军队!
这是一支,用,金钱,和,超越时代的技术,武装到牙齿的,战争机器!
它,已经,完全,脱离了,农业时代军队的范畴。
初步,具备了,工业时代军队的,恐怖雏形!
这样的军队,去对付,一群,只知道,勾心斗角,养着一些,乌合之众般的家丁护院的盐商。
那,跟,用牛刀,去杀鸡,有,什么区别?
“殿下,是在,说笑吗?”
林婉清,终于,收回了目光,看向朱衡,那张,始终,挂着一丝,玩味笑容的脸。
“以,‘建设兵团’如今的实力。区区几个盐商,不过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他们,若,识时务,献出家财,或可,保全性命。”
“若,敢,有半分反抗。恐怕,明日之后,天津卫,便要,换一批,新的主人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哦?”
朱衡,挑了挑眉。
“林先生,对本王,就,这么有信心?”
“难道,你就不怕,本王,此举,会,激起,整个江南士绅集团的,同仇敌忾?”
“到时候,朝堂之上,弹劾的奏疏,会,像雪片一样,飞向京城。天下舆论,也会,将本王,描绘成,一个,与民争利的,绝世酷吏。”
“本王,可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朱衡的话,让林婉清,沉默了片刻。
她,知道,朱衡说的,是事实。
这,也是,她,这几天来,一直在,思考和担忧的问题。
朱衡,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挑战,这个时代,最根本的,游戏规则。
他,是在,向,那个,由,文官,士绅,和,地主,共同构成的,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宣战!
这,是一条,无比艰难,也,无比危险的道路。
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殿下,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想必,心中,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林婉清,缓缓说道。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坚定。
“婉……林青,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也,知道,‘破而后立,不破不立’的道理。”
“大明,如今,积弊已深,非,下猛药,不能,起沉疴。”
“殿下,所行之事,虽,惊世骇俗。但,却,是,真正,为国为民的,长远之计。”
“林青,虽,不才。愿,追随殿下,一同,见证,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说完,她,对着朱衡,郑重地,行了一礼。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朱衡,看着她,愣了一下。
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旷野上,传出很远。
“好!”
“好一个,‘一同见证,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林先生,有你这句话,本王,便,放心了!”
他,知道。
从这一刻起,这个,聪慧而又,勇敢的女人,才,算是,真正地,与他,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她,不再是,那个,带着怀疑和警惕的,密探。
而是,一个,拥有着,共同理想和抱负的,同志!
就在此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只见,一队斥候,飞奔而来。
为首的,正是,斥候营的统领,一个,名叫“猴子”的,精瘦汉子。
此人,原本,是黑风寨的喽啰,因为,腿脚快,眼力好,被王五,提拔了起来。
“报——!”
猴子,在,距离朱衡,十步之外,勒住战马,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启禀殿下!前方三里,便是,天津卫城!”
“城门,大开。但是,天津卫的指挥使,和,知州衙门的主簿,带着,一队,衙役和兵丁,守在城门口。”
“看那架势,像是,要,盘查我等。”
“盘查?”
朱衡,还没说话。
他身后的王五,就,两眼一瞪,怒了。
“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咱们,是奉了圣旨,前来平叛的王师!他们,也敢盘查?!”
“殿下!给末将,五百骑兵!末将,这就,冲过去,把他们,给,冲个稀巴烂!”
王五,是个,纯粹的军人。
在他看来,任何,敢于,阻拦大军前进的,都是敌人。
对付敌人,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碾过去!
“不急。”
朱衡,却是,摆了摆手。
脸上,依旧,挂着那,人畜无害的笑容。
“人家,既然,想按规矩办事。那,我们,就,陪他们,好好地,玩玩规矩。”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林婉清。
“林先生,你,是兵部的人,熟悉朝廷的仪制。”
“你,带上,陛下的圣旨,和,兵部的关防文书。先,去会会他们。”
“记住,姿态,要放得,和善一点。”
“告诉他们,我们,只是,路过。借道,去山西平叛。顺便,帮朝廷,讨要一点‘军费’。”
“让他们,不要紧张。”
林婉清,看着朱衡那,笑眯眯的样子,心里,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她,知道。
这位殿下,笑得越和善,就说明,他,心里,憋的坏水,越多。
“是,殿下。”
她,点了点头,接过朱衡递来的,一个,用明黄绸缎包裹的卷轴,和,一份盖着兵部大印的公文。
带着,两名亲卫,催马,向前行去。
……
天津卫,南城门。
天津卫指挥使周康,和,天津知州衙门的主簿孙先生,正,顶着,巨大的压力,站在城门口。
他们的身后,是,三百名,面色紧张的卫所兵,和,几十名,拿着水火棍的衙役。
看着,远处,那,如同,乌云一般,缓缓压过来的,黑色大军。
周康,只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在,发软。
“孙……孙主簿……”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颤地,对身边的中年文士说道。
“咱们……咱们,这么干,真的,行吗?”
“那,可是,代王啊!是,能,把建奴十万大军,都给扬了的狠人!咱们,这,几百号人,够,人家,塞牙缝的吗?”
孙主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也是,一脸的苦涩。
“周大人,我,又何尝,想,来趟这趟浑水?”
“可是,范公他们,发话了。”
“我们,今天,要是,敢,直接,把代王的大军,放进城。那,我们,以后,也别想,在天津卫,待下去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周康,闻言,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他,知道,孙主簿,说的是实话。
得罪了代王,他,最多,就是,被,革职查办。
可,要是,得罪了,范公那帮,财神爷。
那,他,和他的一家老小,恐怕,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就在,两人,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之际。
前方,三骑,飞奔而来。
为首的,竟是一个,面容俊秀,身形单薄的,年轻文书。
“来者何人!速速下马!”
一名卫所的军官,壮着胆子,上前,大喝一声。
林婉清,勒住马缰,从容地,翻身下马。
她,从怀中,取出那,明黄色的卷轴,高高举起。
声音,清朗,而又,威严。
“圣旨在此!”
“我等,乃是,奉了陛下旨意,前往山西平叛的‘建设兵团’!”
“尔等,何人?竟敢,当道,阻拦王师?!”
圣旨!
这两个字一出,周康和孙主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范公”的嘱咐了。
两人,连滚带爬地,冲上前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下官,天津卫指挥使周康!”
“下官,天津知州主簿孙良!”
“恭迎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身后的兵丁和衙役,也,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林婉清,看着他们,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心中,暗自冷笑。
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她,没有,立刻宣旨。
而是,将圣旨,收回怀中,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
“两位大人,请起吧。”
“我家王爷说了,我们,只是,路过贵地。两位大人,不必,如此紧张。”
周康和孙良,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
“不……不敢……”
“不知,天使,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不知者不罪。”
林婉清,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
“我家王爷,命我,前来,告知二位一声。”
“大军,今日,需在,城外扎营休整。还请,二位大人,行个方便,为我大军,提供一些,粮草和清水。”
“另外,我家王爷,明日,想,在城中,设宴,款待,天津卫的,各位乡绅富商。”
“想,跟他们,聊一聊,关于,‘报效朝廷,捐资助饷’的事情。”
“还请,孙主簿,代为,传达一下。”
林婉清的话,说得,轻描淡写。
但,听在孙良的耳朵里,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完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哪里是,“聊一聊”?
这,分明是,鸿门宴啊!
然而,面对,那,黑压压的,王师。
面对,那,代表着,至高皇权的,圣旨。
他,敢说一个“不”字吗?
“是……是……下官,遵命……”
孙良,只觉得,自己的嘴里,满是苦涩。
他,已经可以预见,明天,那,血流成河的场面了。
就在,他,准备,派人,回城,向范公等人,报信的时候。
林婉清,却,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
“我家王爷,还说了。”
“为了,防止,有,宵小之辈,混入城中,惊扰了百姓。”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我大军,离开天津为止。”
“天津卫,四门,由,我‘建设兵团’,接管。”
“许进,不许出。”
她,看着,脸色,瞬间,变得,一片煞白的孙良和周康。
声音,陡然,转冷。
“今天,这车门,我们王爷,给焊死了!”
“谁,也别想,从这天津卫,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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