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合理的解释。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我……我不知道。」她微微蹙眉，脸上带着真实的困惑和后怕，「当时情况太危险了，我只想着必须做点什么……脑子里就闪过一个念头，要集中精神向它求助……然后，我就那么做了。顾总，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感觉……它好像能听懂我的想法？」
她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同时将自己放在了一个“无知”但“幸运”的位置上，甚至带着一丝对未知力量的恐惧。真话混合着假话，再加上恰到好处的情绪渲染，这是她最擅长的伪装。
顾夜沉盯着她，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穿透灵魂。林薇努力维持着眼神的清澈与困惑，后背却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顾夜沉移开了目光，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许吧，在极端情况下，人的潜能总是超出想象。」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但林薇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顾夜沉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巧合。她之前的种种表现，加上今晚“硬币”的异常激活，已经让他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不早了，去休息吧。」顾夜沉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逐客的意味明显。
林薇知道今晚不宜再多言，便顺从地点点头：「顾总也早点休息。」
她转身走向客房，在关上房门的瞬间，她靠在门板上，轻轻舒了一口气，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与顾夜沉的每一次交锋，都像是在悬崖边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
第二天，一切如同顾夜沉所预料的那样上演。
顾氏集团内部审计部门在一次常规核查中，“意外”发现了投资部副总王明宇名下多个账户存在巨额异常资金流入，来源指向海外空壳公司。证据确凿，王明宇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集团保安控制，随后被闻讯赶来的经侦警察带走。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顾氏集团和投资圈。一时间，集团内部人心惶惶，与王明宇过往甚密的一些人更是噤若寒蝉。
而就在王明宇被带走的同一时间，赵启明收到了一份匿名快递。里面不是炸弹，却比炸弹更让他胆寒——那是他与王明宇之间所有的秘密资金往来记录，包括几次会面的模糊照片和一段经过处理的、但能清晰辨认出他们声音讨论如何抬高远航科技估值的录音。
与此同时，网上开始流传启明智能与赵氏父子关联公司之间更详细的利益输送证据，以及其技术专利存在严重法律风险的深度分析报告。启明智能的股价在经历了前一天的熔断后，今天开盘直接跌停，市值缩水超过一半，资金链彻底断裂的传闻甚嚣尘上。
赵启明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一片惨绿和不断响起的、来自投资人和供应商的催债电话，面如死灰。他知道，他完了。顾夜沉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击致命。
……
医院里，李远航看着平板电脑上关于王明宇被带走和启明智能濒临崩溃的新闻，久久沉默。他头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但眼神却比受伤时更加复杂。
林薇坐在床边，将一份重新拟定的、条件更为优厚的投资意向书递给他。
「李博士，这是顾氏基于对远航科技技术价值的重新评估，拟定的新的合作方案。顾总承诺，会最大程度保留您和团队的主导权，并提供一切必要的资源支持。」林薇的声音平和而真诚。
李远航接过意向书，却没有立刻翻开。他抬起头，看着林薇，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林助理，昨天……顾总为什么会那么巧，刚好赶到实验室？」
林薇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顾总收到消息，担心您的安全，所以立刻赶了过去。」她省略了“硬币”和匿名警告的细节。
李远航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他低下头，看着手中那份意向书，封面上顾氏集团的Logo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许久，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拿起笔，在意向书的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相信你们。」他将签好的文件递给林薇，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释然和决绝，「也希望顾氏，不要让我和我的团队失望。」
「绝对不会。」林薇接过文件，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远航科技，这个波折不断的项目，终于被成功拿下。这不仅是一次商业上的胜利，更是她对顾夜沉证明自身价值的关键一步。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病房时，李远航却忽然又叫住了她。
「林助理，还有一件事……」他显得有些犹豫。
「李博士请说。」
「昨天我昏迷前，好像……好像听到那些人在说什么……‘不止我们一拨人’……‘上面还有吩咐’……」李远航努力回忆着，眉头紧锁，「他们说的很模糊，我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止一拨人？上面还有吩咐？
难道昨天实验室里，除了赵启明派去的人，还有另一伙人？那个匿名警告，会不会就来自这第二伙人？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赵启明的倒台，远航科技的入手，似乎并不是结束，而是揭开了更深层迷雾的一角。
她感到，一张更大、更隐秘的网，正在缓缓收紧。而她和顾夜沉，都身处这张网的中央。
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室，气氛肃杀。
王明宇被带走的消息如同一场内部地震，余波仍在荡漾。顾夜沉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听着安保部门负责人关于实验室袭击事件三名凶徒的初步审讯报告。
「……三人口径一致，承认是受赵启明指使，目的是绑架李远航博士，制造意外。他们使用的神经麻醉剂来源也已查明，来自赵启明通过地下渠道获取。」负责人声音沉稳地汇报。
顾夜沉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叩击声，如同死神的倒计时。「赵启明那边，有什么动静？」
「启明智能股价连续跌停，银行和供应商已经开始上门逼债。赵启明本人……试图联系过几位董事，但都被拒绝了。他目前行踪不明，可能正在想办法潜逃。」
「他跑不了。」顾夜沉语气淡漠，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把王明宇和赵启明勾结的证据，还有实验室袭击案的线索，一并打包，送给警方。告诉他们，顾氏会全力配合调查。」
「是，顾总。」
负责人离开后，办公室内只剩下顾夜沉和林薇。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周身镀上一层冷硬的光边。
「李远航签了。」林薇将签署好的投资意向书放在顾夜沉的桌上，「远航科技的项目，算是尘埃落定了。」
顾夜沉扫了一眼文件，并未翻开，目光反而落在林薇脸上：「李远航最后跟你说的那句话，‘不止一拨人’，你怎么看？」
林薇早已准备好说辞，她微微蹙眉，露出思索的神情：「我当时也很意外。如果真有另一伙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观察？还是……也想对李博士不利？但为什么最后没有动手？那个匿名警告，会不会就是他们发的？」
她将问题抛了出来，引导顾夜沉自己去思考。主动提出疑问，往往比直接给出答案更能消除怀疑。
顾夜沉深邃的眼眸看着她，似乎在衡量她话语中的真实性。「或许吧。这潭水，比想象的要深。」他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说道，「赵启明倒台，远航入手，董事会里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的人，应该知道该怎么站队了。」
他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安妮：「通知下去，半小时后，召开临时董事会。」
这是要借着清理王明宇和拿下远航科技的势头，进一步巩固权力，敲打那些潜在的反对者了。林薇心中明了，顾夜沉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每一步都蕴含着深意。
半小时后，集团顶层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所有董事悉数到场，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尽相同，有的事不关己，有的面露忧色，还有几个以往与王明宇走得近的，更是如坐针毡。
顾夜沉坐在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今天召集各位，主要有两件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第一，投资部副总王明宇，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巨额贿赂，严重损害集团利益，现已移交司法机关处理。相关审计和整顿工作，会由新成立的特别监察小组负责，确保类似事件不再发生。」
他话语刚落，会议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虽然早有风声，但由顾夜沉亲口证实，并且如此迅速地采取司法手段，还是让众人感受到了他铁腕手段下的寒意。
「第二，关于远航科技的收购项目。」顾夜沉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经过重新评估和谈判，集团已与远航科技创始人团队达成新的投资协议。该项目将纳入集团AI战略核心，由我直接负责。」
他没有提之前的波折，也没有提赵启明，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顾夜沉以绝对的优势胜出。不仅清除了内部蛀虫，还成功将极具潜力的远航科技收入囊中。
几个原本还对顾夜沉年轻掌权有些微词的元老，此刻也收敛了神色，默默地在心中重新评估这位年轻总裁的能量。
「各位对此，有什么意见？」顾夜沉看似民主地问道，眼神却锐利如刀。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傻到去触他的霉头。
「既然没有意见，那就散会。」顾夜沉干脆利落地结束了会议，起身离开，留下一群心思各异的董事。
林薇跟在他身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经此一役，他在顾氏内部的地位，将更加稳固。
回到办公室，顾夜沉似乎并未因董事会的顺利而有丝毫放松。他站在窗前，望着楼下如同蝼蚁般的车流人流，背影依旧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高。
「你觉得，董事会里，干净吗？」他忽然问道，没有回头。
林薇心中凛然。顾夜沉的疑心病，比她想象的更重。
「水至清则无鱼。」她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只要不影响大局，有些小鱼小虾，或许暂时无妨。」
顾夜沉低笑一声，笑声里听不出情绪：「你倒是懂得中庸之道。」他转过身，看着她，「但有时候，隐患往往就藏在这些看似无妨的角落里。王明宇能坐到那个位置，背后未必没有人点头。」
林薇默然。这就是顶级权力斗争的残酷，牵一发而动全身。
「盯紧点。」顾夜沉吩咐道，「尤其是和王明宇过往密切的那几个。」
「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顾氏集团内部经历了一场悄无声息的人事地震。与王明宇关系匪浅的几个中层管理被调离关键岗位，有的甚至被直接清退。顾夜沉以雷霆手段，迅速肃清了王明宇留下的余毒，集团内部风气为之一肃。
而外界，关于启明智能和赵启明的消息更是层出不穷。警方正式对赵启明涉嫌商业贿赂、恶意竞争乃至雇凶伤人等罪名立案调查，并发布了通缉令。启明智能宣告破产清算，曾经风光无限的科技新贵，转眼间烟消云散。
这场由远航科技收购案引发的商战，以顾夜沉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
一周后，顾夜沉位于顶层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