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魂魄里种了引。”墨羽的喉结动了动。
逆命之瞳的灼痛突然转为冰凉，像有双无形的手在拨弄他的识海，那些被封印的因果线正逐条解开，“现在......混沌波动在解这道引。
所以他的声音......“
“快看洞壁！”白若薇突然打断他。
少女的符盘又裂了道纹，却不妨碍她盯着洞壁上浮现的古老铭文——那些原本倒流的咒文此刻停了下来，每一笔都像是用符笔蘸着月光写就，“这些字的结构......和《凡俗百态图录》里的情劫演练图式一样！
你看这个’劫‘字的勾，和我上个月画错的那张姻缘符......“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
墨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劫”字末尾的勾笔里，竟藏着极小的重叠纹路——那是两串交缠的因果线，一串金，一串黑。
“情劫图录......是玉瑶宗记录历劫仙子因果的秘典。”林远萧的短刃轻轻敲了敲洞壁，“但图录里的图式都是简化过的，哪会有这种......”他突然顿住，指尖在黑纹上一擦，再拿到眼前时，指腹沾了点极淡的红，“血？”
“不是血。”墨羽伸手接住从洞壁渗下的一滴液体。
那东西落在他掌心，竟像活物般蜷缩成极小的漩涡，“是轮回印。
灵雪瑶说过，仙子历劫时会在因果线里种轮回印，防止魂魄散在人间......“他抬头看向白若薇，”你说图式对应，是不是这些铭文在记录......所有历劫仙子的轮回印？“
白若薇的符盘“啪”地碎成三片。
她盯着掌心的符砂，突然抓住墨羽的手腕，将符砂按在他手背上：“符砂遇轮回印会显形！
快——“
银光骤然暴涨。
原本脆弱的结界突然变得厚重如墙，将三人与洞壁隔开半尺。
林远萧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猛地拽住白若薇的后领往后拖，短刃在地上划出火星：“退！
结界被铭文吸灵力了！“
墨羽却没动。
他看着手背上的符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顺着他的血管往逆命之瞳钻。
那些混沌中的力量波动此刻清晰得可怕，每一道都裹着熟悉的气息——是赤炎的残音，是轮回印的震颤，是三百年前锁魂柱下那声低语的回响。
“原来她们怕的不是镜心不肯接。”墨羽轻声说。
他的左眼金粉已经流尽，露出底下暗红的瞳孔，像淬了血的宝石，“是怕轮回印解不开。
怕九万次历劫攒的因果线，最后捆不住......要破镜的人。“
洞顶突然传来裂帛般的脆响。
原本被镜纹吞掉的月光重新倾泻下来，却不再是银白，而是带着暗红的血光。
林远萧的外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盯着洞顶裂开的缝隙，突然反手握住墨羽的手腕：“要来了。”
“什么？”白若薇的声音发颤。
“能解轮回印的东西。”墨羽笑了，笑得眼尾发红，“或者说......能破镜的东西。”
林远萧的短刃在掌心转了个圈。
他望着墨羽眼底翻涌的暗红，突然想起灵雪瑶翻情劫录时，最后一页卷着的“破镜”二字——那页纸的背面，似乎有极淡的血手印。
此刻洞壁上的铭文还在流淌轮回印，而墨羽手背上的符砂已经全黑，顺着他的血管爬进了逆命之瞳。
“我要试试。”林远萧突然说。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投进深潭，荡起层层涟漪，“用灵识探进波动核心。
或许能......“
“不行！”白若薇急得去抓他的衣袖，“上次你探魔修残魂，吐了三天血！”
林远萧没理她。
他望着墨羽的眼睛，那里有两簇小火苗在烧——是逆命之瞳的力量，是因果线的共鸣，是破镜的契机。
他的指尖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黑痕上，那是替墨羽承受的反噬，此刻正发烫，像在催促他做什么。
“就一丝。”他说，“就一丝灵识。”
洞顶的血光突然暗了暗。
墨羽感觉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识海飞过，像根极细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望着林远萧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这个总爱女扮男装的卧底在他受伤时，偷偷用自己的灵力给他续命——那时林远萧说：“我才不是关心你，只是怕你死了，玉瑶宗的秘密就永远烂在肚子里。”
现在他说：“就一丝灵识。”
墨羽知道，这一丝灵识，可能是他们破局的关键，也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想阻止，却听见逆命之瞳里传来细碎的碎裂声——那是镜渊在崩解的声音。
“小心。”他只能说。
林远萧笑了。
他的指尖按在洞壁的铭文上，灵力顺着轮回印渗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瞳孔变成了血红色，和墨羽的逆命之瞳交相辉映。
洞壁的铭文突然剧烈震颤，像被惊醒的巨兽，发出低沉的咆哮。
白若薇的符砂撒了一地。
她抓住墨羽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要反噬了......”
林远萧的身体晃了晃。
他的嘴角溢出黑血，和之前一样，却比之前更浓，更稠。
但他的眼睛亮得可怕，像淬了火的剑，死死盯着洞壁深处：“我......看见......”
他的声音突然断了。
洞顶的血光“轰”地炸开，将三人笼罩在血色里。
墨羽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逆命之瞳里冲了出去，像道红光，直刺洞壁的铭文中心。
白若薇的尖叫被血光吞没，林远萧的身体软软倒向他，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轻声说：“原来......破镜的钥匙......”
后面的话被血光淹没了。
墨羽接住林远萧，感觉到他的灵识正在急剧消散——那丝探进去的灵识，正在被波动核心吞噬。
他抬头看向洞顶，那里的裂缝更大了，能看见外面的夜空，有颗赤红色的星星在闪烁，像极了赤炎战铠上的混沌火种。
“逆命起，镜渊碎。”墨羽低声念出之前镜纹中心的字。
他的逆命之瞳还在发烫，却不再疼痛，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原来破镜的钥匙，从来都不是别人......”
洞壁的铭文突然全部熄灭。
白若薇的符砂在地上堆成小小的山，泛着幽蓝的光。
林远萧的呼吸变得微弱，却仍用最后一丝力气扯了扯墨羽的衣袖，目光投向洞壁最深处——那里有块石头凸了出来，上面刻着极小的字：“镜心破，因果现。”
血光渐渐退去。
月光重新洒在青石板上，却比之前更亮，更冷。
墨羽望着怀里的林远萧，又看向白若薇颤抖的肩膀，突然笑了。
他的逆命之瞳里，金粉重新开始流淌，这次却带着一丝暗红，像血里融了金砂。
“该我们破局了。”他说。
林远萧的指尖还抵在洞壁铭文上，黑血却已顺着下颌滴进衣领。
他的瞳孔在血光里忽大忽小，喉间发出破碎的气音——那幻象来得太急，像被人用灵力硬往识海里塞：血色莲花在虚空中翻涌，花瓣边缘泛着焦黑，一名身着玉瑶宗主同款月华长袍的男子跪于莲心，后背的锁链穿透肩胛骨，每根链尖都嵌着极小的轮回印。
他转过脸时，眉眼竟与墨羽有七分相似。
“咳......”林远萧踉跄着栽向墨羽，短刃当啷落地。
他的手指无意识抠住墨羽衣襟，指甲几乎要刺破布料：“血莲......宗主袍......”话未说完便被剧烈的咳嗽截断，黑血溅在墨羽手背，瞬间被逆命之瞳的金芒吸了进去。
白若薇的符阵“咔嚓”裂开第三道纹路。
她额角的汗珠成串坠落，沾湿了胸前的符袋——那是她用三年时间收集的星纹符砂，此刻正从裂开的符盘里簌簌漏出，在地上堆成细小的沙丘。“撑不住了！”她尖叫着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向符阵边缘，银白灵光骤然暴涨，却在触到洞壁的刹那被吸得干干净净，“灵力被铭文吞了！
这破阵根本不是护着我们，是......是在养这些鬼东西！“
墨羽的逆命之瞳突然泛起温热。
他望着林远萧染血的唇角，又看向洞壁上逐渐淡去的轮回印，那些被符砂显形的因果线突然在他识海里串成了链——金链与黑链交缠，在最核心处打着死结，而死结的中心，是半道断裂的银链，切口处还凝着未散的灵光。
“那不是幻觉。”他低哑着开口，喉结滚动时带着难以言喻的震颤，“我见过这条链。
三百年前，锁魂柱下......“记忆的碎片突然如潮水涌来：赤焰战铠劈开虚空的轰鸣、自己被铁链贯穿肩胛的剧痛、还有那个裹着黑焰的声音在说”你本是玉瑶宗最锋利的剑“——原来不是魔修的残音，是他自己的记忆。
“你要做什么？”白若薇抓住他的袖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能感觉到墨羽的灵力正在疯狂翻涌，像要冲破什么封印，“你若出事，我们连这回廊都走不出去！
灵雪瑶说过，情劫回廊的出口会随仙子的执念变化，没有’范例‘引导......“
“所以更要去源头。”墨羽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逆命之瞳在告诉我，因果链的断口就在祭坛中央。”他望向洞壁最深处凸起的石块，“镜心破，因果现——那石块下，压着的是玉瑶宗藏了十万年的秘密。”
林远萧突然拽住他另一只手。
少年的掌心全是冷汗，却仍将短刃塞进墨羽手里：“我挡着。”他扯了扯染血的外袍，露出心口那道黑痕——那是替墨羽承受反噬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正泛着诡异的幽蓝，“守坛傀儡该醒了。
上次我探到回廊尽头有机关，触发时会召出......“
“别说话。”墨羽按住他的唇。
他看见林远萧眼底的焦距在涣散，知道那丝灵识探入核心后，对方的魂魄正在被慢慢啃噬。
他转头看向白若薇，少女的符袋已空，发间的银铃因灵力枯竭不再作响，“若薇，最后一张破障符。”
白若薇咬着唇从符袋最深处摸出一张符纸。
符面的纹路泛着淡金，是她用本命精血祭炼的“破妄符”，原本要留着应对宗门禁地的。
此刻她却将符纸拍在墨羽掌心，指尖擦过他手背的轮回印时，突然打了个寒颤：“这符能破幻障，但会引动......”
“我知道。”墨羽将符纸折成小团塞进袖口，“引动的是镜渊里的守阵灵。
但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把它引出来。“他蹲下身，将林远萧的短刃重新别在对方腰间，”萧儿，我数到三，你和若薇退到石柱后面。“
“一。”
林远萧的手指死死扣住他的手腕。
“二。”
白若薇的符盘彻底碎裂，符砂如细雪般落满三人肩头。
“三。”
墨羽猛地直起身，逆命之瞳的金芒如剑般刺破血光。
他能清晰感知到祭坛中央的波动——那是混沌之力与轮回印的博弈，是玉瑶宗用十万年历劫喂养的“活棺材”在苏醒。
他迈出第一步时，地面的镜纹突然亮如白昼，那些原本倒流的咒文开始顺时针飞转，每转一圈，洞顶的裂缝便扩大一分。
“墨羽！”白若薇拽着林远萧退到石柱后，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脚下的纹路在变！
那是......那是困仙阵！“
墨羽低头。
青石板上的镜纹不知何时连成了巨大的八卦图，乾位是金芒，坤位是黑焰，中间的太极眼正对着他的双脚。
他能感觉到阵法在抽取他的灵力，却也在抽取洞壁上残留的轮回印——原来所谓“尘世范例”，根本是玉瑶宗设下的引魂阵眼，用他的因果线做诱饵，钓的是被困在混沌里的“活棺材”。
“原来如此。”他轻声笑了，笑声混着阵法运转的嗡鸣，“她们怕的不是我破镜，是怕活棺材醒了，连她们都镇不住。”他抬起脚，重重踩在太极眼上。
阵法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洞顶的血光如实质般倾泻而下，在他周围凝成血幕。
白若薇的惊呼声被隔绝在外，林远萧的短刃破空声也变得模糊。
墨羽望着血幕中浮现的倒影——那是个穿着玉瑶宗主袍的男子，后背的锁链正渗出鲜血，与他逆命之瞳的金芒交相辉映。
“是你。”倒影开口，声音与他如出一辙，“三百年前，你亲手斩断自己的命轨，把魂魄封进轮回印，就是为了今天。”
“为了什么？”墨羽反问，逆命之瞳的金芒更盛，“为了让玉瑶宗用仙子的轮回养活棺材？
为了让赤炎这样的魔修能撕开虚空？“
倒影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为了让活棺材醒过来。”他抬手，指尖穿过血幕按在墨羽额间，“而现在，是时候了。”
洞底突然传来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