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凌月的一番话,对丁霞来说,没有造成任何冲击,她还是静静坐在原地,就像听了一个不相干的故事。
就是吧,但凡钟凌月没看见茶几上不停晃出波纹的茶水,她就信了。
“我确实有一处胎记在肚脐下方,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人胎记长在同一处,也不是很稀奇的事,夫人就一定能确定我是你被卖的女儿?空口无凭的话,我可不敢信。”
话是这么说,可丁霞的行为,明显已经信了三分,剩下的,就得看钟凌月的本事了。
恰好是僧人用饭的时间点,饭菜这会儿已经送来了,送饭菜的还是昨晚上那两个武僧,食物看上去挺粗糙,但味道确实好。
可赖不住有人的心思不在饭食上,吃的如同嚼蜡,丁霞倒是吃的开心,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只要吃好喝好睡好,人生没烦恼!
钟凌月还是离开了,因为她无法说服丁霞,对于一个不相信你的人,就算你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丁霞就是那个不相信她的人。
她都没能得到好脸,孟长兴就更不用说了,连门都没能进去,那么有谁承担她的怒气呢?当然是我们亲爱的皇后娘娘啦?
皇后来护国寺祈福,主要目的是为了弟弟,但本国以孝治天下,既入了寺庙,就不能不帮长辈求神拜佛,哪怕这个长辈,不是正经的长辈。
钟凌月回去了特意找了母亲叶太妃,将从丁父以及丁霞那里听来的事总结了七七八八,告了皇后和仇家一状。
而皇帝正好听见,有关仇家的案子,就多起来了,首先便是仇翰之前造下的孽,被人捅了出来。
无数苦主被送上京城,只为求一个公道,仇翰杀了多少人,想必他自己都记不清。但有人记得,那就是替他扫尾的仇家家主。
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仇翰若是出事,仇家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皇帝的屠刀磨了一年又一年,从坐上皇位后仇家成为最强大的外戚,每天便想着如何扳倒仇家。
钟凌月,将屠刀斩下的借口,亲手送给了皇帝。
当一个人真正想办成一件事,整个宇宙都会为之让路。
皇帝也不例外,他成功了,仇家真的倒了。
皇后,自请幽禁。
仇家这座大厦的轰然倒塌,对京城的众多世家来说敲响了警钟,所有人都开始缩着脖子做人,一时间京城的治安都好了不少。
同时,仇家留下的财产也被各家瓜分,丁家,也瓜分到了一些,因为钟凌月发现丁霞的路子走不通,便开始攻略起丁父丁母了。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利益关系更让人密不可分吗?
很快,丁霞和王秋娅就16岁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王秋娅在钟凌月的介绍下,和京中一六品官的嫡子定亲,婚期两年后。
丁霞就难了:这个太丑,那个没脑子,这个肾虚,那个人品不行,京城的适龄公子都被她挑了个遍。
“为何女子一定要嫁人,为何女子不能入祖坟,为何女子,只能附属男子生活?”丁霞当着钟凌月的面,说出真实想法。
那天过后,钟凌月不再催她相看人家,而是任由她在京城嚣张跋扈,收拾那些欺压百姓的人。
她每天跟着丁霞,看见了世间百态,所有人,都在非常用力的活着。在看见一个婆子准备卖了小姑娘的那刻,钟凌月冲了出去,“不许卖!谁都不许卖这个孩子!”
那婆子眼皮一翻,“呸,这是我的孙女,我想卖就卖,你又算老几,来管我的事?”
“就算你是孩子亲奶,也没有独自卖掉孙女的权利,这孩子的父母呢?还是说这孩子是你偷来的,你不会是拐子吧?”
钟凌月振振有词,为了帮丁霞善后,她研读了不少本国律法,生怕这孩子什么时候就触犯律法,被关进大牢没了性命。
“你才是拐子,这就是我孙女,赶紧滚,不然我叫人了啊。”那婆子凶的很,,一双吊梢眼看上去甚是吓人,“呸,什么人,管天管地还管到别人家的事儿去了!”
钟凌月想到了丁霞,想到当初无助的自己,若是孩子亲娘知道女儿被卖,该有多伤心难过。
“就是不许卖,你要是卖了,就是知法犯法,要坐大牢的,还有你,人牙子私自买卖人口,你能扛得住官府刑罚吗?”
人牙子一看是个懂法的,立马就虚了,他就想赚点儿外快,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就叫人给看见了呢!还是个不好糊弄的,真是要气死了。
“呵呵呵呵呵,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隔辈的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呵呵呵呵……”人牙子说完扭头就跑,还朝路边呸了好几口,想来是没说什么好话。
他一走,那婆子急的不行,“别走啊,不是说好了五两银子,四两银子,三两银子也成啊!”
“你还我女儿!该死的老婆子!怪不得要我早早出门割猪草,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赵三牛,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和离,我要跟你和离,三个孩子全跟我!否则什么时候这老婆子卖了都不知道!”
妇女一把抢过婆子旁边的孩子,护在怀里安慰,“乖乖别怕,娘不会让你被卖的,咱们再也不受赵家的气,娘带你们就算是讨饭,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惨呜呜呜——”
跟在后面跑来的汉子黝黑的脸透出红色,焦急万分道:“不和离!怎么能够和离呢!”
“那你就看着你的孩子被卖,被欺负,平日吃的少干的多也就算了。
现在居然还要卖我的孩子,吃我的血肉,老婆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是!
但凡你硬气些,我们娘几个,会被哥嫂欺负吗?啊?”
一场家庭伦理剧就这么水灵灵的在路边上演,钟凌月这个外人反而显得有些不识趣,人家一家人,你凑在这儿干嘛呢?
在这儿的还有一个外人,就是丁霞,她抱着剑磕着瓜子看的起劲儿,那妇女是个凶猛的,有一把子好力气,几乎压着老婆子和汉子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战局一停,他们立马关注到唯一发出声响的丁霞,丁霞呸呸吐掉瓜子皮,“继续啊,这戏挺好看的,哎,那汉子,你要是再立不起来,可要妻离子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