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屏幕亮起的瞬间，倒计时还在跳：【04:59:57】
江无涯左手还插在制服口袋里，指尖捏着那张皱巴巴的便签纸。右手刚松开“归巢协议”凹槽，指腹还沾着一点塑料膜的静电。
林小闪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江无涯！紧急信号！不是我发的！频率不对！”
主屏幕左下角弹出窗口——
【请求接入：李医生】
没图标。
没密钥提示。
就一行字，像贴在屏幕上的黑纸条。
赵铁柱动了。
链锯“咔哒”一声甩开保险，锯齿还没转，声音先炸出来：“别信他！”
江无涯没看赵铁柱。他盯着那行字，三秒。
然后侧头，声音压得低：“链锯，备着。”
赵铁柱手腕一沉，锯齿停转，但没收。
陈卫生手已经摸到档案袋边。林小闪频道里呼吸变浅。童童没出声。整个舱静得能听见推进器底座传上来的嗡鸣。
通讯器屏幕忽然亮了。
画面弹出来。
李医生坐在铁椅上，手腕被锈蚀铁链锁住，脚踝也缠着链子。他头发乱，嘴唇干裂，左眉骨有一道旧疤，结着深褐色痂。
背景是间实验室。玻璃窗透进雪光，窗框上缺一块砖。
墙角柜子标签写着：【江无涯-7岁-抑制器初筛】
江无涯没看李医生的脸。
他抬手，按住自己左耳后。
那里有道淡疤。
七岁打疫苗留下的。
他用力压下去。
疼。
通讯器里传出沙沙声。李医生嘴唇动了，没声音。
画面右下角，一张泛黄照片露出半边——幼年江无涯站在社区门口，手里举着糖葫芦，糖衣反光。
照片边缘，开始渗黑雾。
像墨滴进水，慢慢晕开。
江无涯开口：“陈卫生，纸鹤有没有拍过七年前疾控中心旧楼？”
陈卫生没答。他直接撕开档案袋，抖出一张再生纸页。纸面泛黄，边角卷曲，上面印着一栋灰楼。他手指一划，停在窗框位置——缺角处，砖缝歪斜，和画面里那扇窗完全对不上。
“窗框少一块砖。”江无涯说。
陈卫生点头，把纸页翻过来，背面朝上，盖住自己半张脸。
林小闪频道里传来电流轻响：“我同步扫描了画面频谱……没有伪造痕迹。但窗框错位，说明背景是拼接的。”
江无涯右手还按在通讯器物理开关上。左手从口袋抽出，五指张开，猛地一扯腰间挂的泡面猴皮筋。
“啪！”
金属扣弹开，火星溅出。
饭桶蹲在控制台阴影里，一直没动。
此刻它抬头，鼻孔张大，喷出两道白气。
江无涯没回头，手往后一扬。
皮筋飞过去。
饭桶张嘴叼住。獠牙一合，“咔”一声咬断金属扣。火星蹭到鼻腔喷出的气体上——
“呼！”
蓝白火舌窜起，直扑通讯器屏幕。
屏幕炸了。
玻璃渣崩飞，焦味冲进鼻腔。黑烟往上冒，打着旋儿。
江无涯垂眸。
左手虎口红了一片。刚才按耳后太用力，指甲掐进去，现在渗出血丝。
他没擦。
赵铁柱链锯已收，拇指蹭着锯齿边缘。陈卫生捏着那张纸页，指节发白。林小闪频道彻底安静。舱内只剩推进器低鸣，还有倒计时的电子音：
【04:59:56】
【04:59:55】
画面冻结在最后一帧——黑雾漫过幼年江无涯照片的半张脸，停在那里。
通讯器残骸冒青烟。
江无涯盯着那缕烟。
烟往上飘，碰到通风口格栅，散开。
他抬起左手，用拇指抹了下虎口血丝。血没干，有点黏。
他没说话。
舱门滑开一条缝。
风从外面灌进来，带着金雨余味。
江无涯没转头。
他看着自己左手。
虎口那道红印，比刚才更深了。
倒计时继续跳：【04:59:54】
【04:59:53】
他右手抬起来，食指伸直，悬在主屏幕返航倒计时上方两厘米。
没碰。
也没收回。
倒计时跳到【04:59:52】时，他食指微微一颤。
舱顶灯管忽然闪了一下。
光没灭。
但照在江无涯手背上，影子拉长，盖住了倒计时数字。
他没动。
食指停在半空。
倒计时跳到【04:59:51】。
他左手虎口血丝，顺着掌纹往下淌了一小截。
没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