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在冰冷破败的地板上不知昏迷了多久,才被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冻醒。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拼凑起来,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抗议,精神更是如同被掏空的壳,虚弱且布满裂纹。疗养院走廊里死寂一片,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第二个裂隙消失了。但他付出的代价,远超第一次。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再次尝到了喉咙里的腥甜。伊丽莎白预付的那滴血珠的力量似乎已在刚才的爆发中消耗殆尽,甚至可能透支了他自身的某些东西。
“依赖我的力量,终有极限……”
伊丽莎白冰冷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响。他靠在斑驳的墙壁上,苦笑了一下。极限?他刚才差点就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休息了许久,他才勉强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踉跄着离开了这座充斥着死亡记忆的疗养院。返回市区的路程变得无比漫长,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重的疲惫。
接下来的几天,江淮几乎是在虚弱和昏睡中度过的。他向学校请了病假,将自己关在出租屋里。米雪儿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变着法地想给他补充营养,但收效甚微。这种源自精神和能量层面的损耗,远非普通食物可以弥补。
他再次展开皮质地图。疗养院的标记果然也黯淡消失了。但剩下的几个裂隙标记,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它们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邃,闪烁的频率也似乎加快了些许,像是在呼应着什么,或者说,因为前两个裂隙的关闭而产生了某种“警觉”或“激变”。
其中一个位于老工业区的标记,甚至隐隐散发出一种此前未曾有过的、带着腐蚀性气息的恶意。
不能再贸然行动了。他需要时间恢复,更需要理解这一切背后的根源。伊丽莎白显然知道更多,但她似乎乐于见到他在黑暗中独自摸索,这本身就是一种残酷的考验。
就在他身体稍微好转,能够下床活动,开始尝试通过阅读那些晦涩的边缘资料来寻找线索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打破了暂时的平静。
夜晚,江淮正对着一本描述“空间褶皱与集体潜意识”的旧籍皱眉,窗外的城市灯火一如既往。然而,一股极其微弱、但本质却无比熟悉的气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引起了他体内那份“特质”的细微共鸣。
不是伊丽莎白的冷冽蔷薇香,也不是裂隙的污秽扭曲感……而是另一种,更加隐晦、带着某种“观测”意味的异常。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视房间。
什么都没有。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挥之不去。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书,体内残存的力量缓缓调动起来,感知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米雪儿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竖起耳朵,左右张望。
突然,书桌角落的阴影,如同墨水般微微荡漾了一下。紧接着,一个不足巴掌大小、身形模糊、仿佛由纯粹阴影构成的小巧生物,悄无声息地从中“浮”了出来。
它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通体漆黑,唯有“眼睛”的位置,闪烁着两点极其微弱的、如同星屑般的银光。它静静地“站”在桌角,面向江淮,没有任何攻击意图,反而传递出一股好奇与……审视的意念。
江淮心中警铃大作。这是什么?新的黑暗生物?还是某个未知存在的信使?
他紧紧盯着这个不速之客,没有轻举妄动。那阴影生物也一动不动,只是那两点银光微微闪烁,似乎在解析着江淮的存在。
僵持了大约十几秒,那阴影生物忽然抬起了它模糊的手臂,指向了江淮放在床头的、那个装着皮质地图和信标的背包。然后,它再次化作一滩流动的阴影,渗入桌面,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房间里的异常气息也随之消散。
江淮快步走到桌前,检查着阴影生物刚才所指的位置,什么都没有留下。但它最后的指向,明确无误。
它在找地图?或者说,它在确认地图和信标的存在?
一股寒意从江淮心底升起。除了伊丽莎白,还有“其他人”或者“其他东西”,注意到了他的行动,注意到了这些裂隙,并且……找上了门。
是敌?是友?
他回想起地图上那些产生变化的裂隙标记,以及伊丽莎白那句“找到你自己的路”。情况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他关闭裂隙的行为,或许不仅仅是在帮伊丽莎白稳定古堡,更可能是在搅动一个更深、更暗的漩涡。
而这个阴影信使的出现,意味着这个漩涡中的其他存在,已经开始将目光投向了他这个原本微不足道的“仆从”兼“临时调查员”。
江淮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尚未完全恢复的虚弱,以及那份因接连遭遇而愈发坚韧的意志。
他的路,注定无法平静了。而下一个目标,那个散发着腐蚀性恶意的老工业区裂隙,恐怕正等待着迎接他的,将是更加未知和凶险的挑战。他需要更快地恢复,也需要……更多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