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刻,城内地听室的报告越来越急:
“东南地道已掘至城墙根下二十丈!听声音……是在挖药室!”
“西北两处地道并行,距离城墙十五丈!”
“正北地道最快,已到十丈处!挖掘声密集,至少百人在作业!”
邓铁牛在指挥所沙盘前,听着不断传来的禀报,脑中飞速计算。
清军同时挖五条地道,显然是要多点爆破,让守军防不胜防。
这下手有点狠啊!
“将军,凿井队回报!东南三口井已凿通!见到地道了,宽五尺,高六尺,用木板支撑,里面全是清军!”赵石头冲进来,声音急促。
“灌水!灌烟!再投火药罐,给我炸塌它!一个也别让他活下来!”邓铁牛跳着脚喊道。
命令迅速执行。
工兵从井口倾倒早已备好的脏水、粪水,又将燃烧湿草产生的浓烟用风箱鼓入。地道内很快传来咳嗽声、惨叫声。
“轰!轰!”
火药罐投入,爆炸声闷闷传来。东南一处地道坍塌,里面的清军被活埋。
但其他地道仍在推进。
祖可法得到了禀报,没有一丝犹豫,督促清军加快速度。
死几个人算什么,他可不在乎!
当年被清军围在大凌河,三个月后,一点吃的都没有,连人都吃。
寅时初,最危险的时刻到来。
“正北地道……没声音了!不是坍塌,是……他们停下来了!”地听兵惊慌来报。
邓铁牛心头一紧,马上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地道工停掘,意味着药室已经挖好,开始装填火药了!
“所有凿井队,立刻向正北集中!不计代价,必须找到那条地道!”
然而已经晚了。
寅时三刻,天将破晓。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从正北城墙下传来!不是一声,是接连五声!
五处爆破点几乎同时起爆,巨大的冲击波将整段城墙掀上天空!
烟尘弥漫,砖石横飞。当尘埃稍落,城墙上出现了一个宽达二十丈的巨大缺口!断裂的水泥块、扭曲的钢筋暴露在外,守军尸体被气浪抛得到处都是。
“清军攻城了——!!!”
了望哨嘶声呐喊,拼命的敲响铜锣。
只见烟尘中,无数清军如潮水般涌向缺口!打头阵的正是多铎的神机营,火枪齐射开路,弹雨压得缺口处的守军抬不起头。
更可怕的是,清军这次学聪明了——冲锋队形疏散,且每人都顶着门板、厚木板做的简易盾牌。虽然挡不住臼炮,但能有效防御火帽枪。
“堵住缺口!!”邓铁牛亲率预备队冲下城墙。
血战再次爆发。
守军依托残垣断壁,用掌心雷、火帽枪、刺刀拼死抵抗。
一时间,喊杀声、刀枪撞击声、火枪射击声、弓箭入手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邓铁牛手中大刀挥舞,状若疯虎,已经连斩了十几个清军。身后的预备队也知道,拼命的时候到了。
没有一个手软,没有一个胆怯,一个倒下了,后面的迅速补上。
缺口太大,清军太多,防线被不断压缩。
“将军!东南、西北城墙下也有爆炸声!清军……清军是五路齐攻!”赵石头满脸血污奔来,大声喊道。
邓铁牛顿时心头冰凉,真的是没想到,时隔两年,清军的战法已经大不相同。
五条地道,五处爆破,这是要把沧州城墙整个炸塌!
“退守第二道街垒!按丙字方案,节节抵抗!”他咬牙下令,一脸狠色。
守军开始互相掩护,有序后撤。他们早已在城内主要街道修建了水泥街垒、暗堡,形成第二道防线。
但清军这次显然不打算给喘息之机——神机营步步紧逼,火力压制从未间断。
辰时,清军已占领外城大半,守军被压缩到以旧工坊区为核心的四个街区。
而就在这时,张二带着工匠们出现了。
“将军!准备好了!三十架投石车已就位,焦油罐五百个,镪水罐两百个!城墙缺口处的焦油沟也铺好了,只等清军进来!”
张二浑身油污,眼中却闪着异样的光芒,说话声音都有点不同。
邓铁牛精神一振,立刻有了主意,随即下令:
“好!传令:放弃第三街垒,放清军进工坊区!等他们聚拢了……再动手!”
这是险招——诱敌深入,关门打狗。但也是唯一的机会。
命令传达,守军佯装不敌,边打边退,放弃第三道街垒后撤。
清军果然中计,以为守军已溃,争先恐后涌入工坊区狭窄的街道。
多铎在城外高坡上看到这一幕,心情极为舒畅,大笑道:“邓铁牛撑不住了!传令:全军压上,一举拿下沧州!”
祖可法却隐隐不安,小心劝阻道:“贝勒爷,叛军撤退得太有章法,不像溃败……”
“管他什么章法!”
多铎意气风发,哈哈一笑道:“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虚的!神机营,随本王进城!”
他亲自率五千神机营精锐,从缺口涌入城中。街道上,清军已聚集超过两万人,正沿着三条主街向鼓楼推进。
而他们不知道,每条街道两侧的屋顶上、窗户后,都埋伏着沧州军士兵。他们手中没有火帽枪,而是捧着陶罐,罐口引信嘶嘶燃烧。
更不知道,脚下的石板路缝隙里,已渗出粘稠的、黄澄澄的液体……
巳时正,清军主力全部进入工坊区。
邓铁牛站在鼓楼顶层,看着下面蚂蚁般密集的清军,缓缓举起红旗。
“放——!!!”
三十架隐藏在废墟后的投石车同时抛射!
不是石头,而是陶罐——五百个焦油罐如陨石般砸入清军最密集的区域!
“啪!啪!啪!”
陶罐碎裂,焦油四溅。粘稠的液体泼洒在人身上、盾牌上、街道上,刺鼻的气味弥漫。
清军还没反应过来,第二轮抛射又至——两百个镪水罐!这些罐子落地即碎,浓酸空气剧烈反应,腐蚀性浓炯四散开来。
“啊——!!!”
惨叫声骤然响起。被镪水溅到的清军,皮肉瞬间焦黑溃烂,冒出白烟。
“这是什么妖法?!”多铎大惊。
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邓铁牛举起第二面旗——黑旗。
“点火!!”
埋伏在屋顶的士兵将燃烧的火把扔下街道。火焰触地瞬间——
“轰——!!!”
整条街道化作了火海!
焦油遇火即燃,且火势迅猛,顺着油迹蔓延。
更恐怖的是,这种火焰水泼不灭,沙土难盖,粘在身上就一直烧,直到皮焦肉烂!
清军顿时陷入炼狱。火人在街上狂奔惨叫,互相冲撞,反而将火焰传播得更广。
神机营的火枪在火海中成了累赘——弹药被引燃,在背上爆炸;枪管过热,握都握不住。
“撤退!快撤!!”多铎嘶声大吼。
但撤退的路,已经被火海封锁。工坊区三条主街,此刻成了三条火龙,吞噬着一切生命。
而就在这时,城墙缺口处也燃起了冲天大火——邓铁牛早命人在那里铺设了焦油沟,此刻点燃,正好截断清军退路!
城外,阿巴泰和祖可法看着城中冲天火光,听着隐约传来的惨叫声,脸色煞白。
“贝勒爷……贝勒爷还在里面!”祖可法声音发颤。
阿巴泰咬牙,发狠道:“攻城!立刻攻城!救出多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