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颜一先先自嘲地笑了一声。
“算了，当我没问。”
他站起身，回到床边，准备和衣而睡。
宋清延顿了顿，几乎有话要说。
看见颜一先盖上被子，留给他一个倔强冰冷的后背，宋清延什么都没说。
他叹了口气，关了房间的灯。
窗外的雨渐渐大了起来。
夜空里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不时有闪电划破黑暗。
窗户被狂风吹开，窗帘被吹得胡乱飞舞。
雨越下越大，像小石头一样，砸在窗玻璃上砰砰作响。
宋清延关上窗户，看着外头黑暗的一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开春以后，军民共治的荒漠里，熬过了寒冬的植物像雨后春笋一般冒头了。
兵团领导和各个生产大队长巡视完各家责任田，回到机关大楼的会议室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会议室里气氛热烈，问到魏教授这里，他想了想，笑着抛出几点建议。
一，引进食品加工厂。
把肃州当地的特产水果都做成罐头，不仅可以供给当地百姓，还能销往外地。
肃州昼夜温差大，利于水果储存甜分，做成罐头是最好的保存手段。
只要食品加工厂落地，还能解决当地不少百姓的工作问题。
二，放开个体经济的限制和管控。
全国各地都在兴起办营业执照，我们也应该鼓励百姓开店做生意的热情。
魏教授侃侃而谈，言语间少有的激动不已。
颜首长含笑听完，乐了，“魏教授，您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以往只觉得魏教授醉心于科研，没想到在政策上也有真知灼见。
坐在一旁的市委领导连连点头。
市官员问秘书，“都记下来了吗？”
秘书点头，手里的笔一刻不停，“书记放心，都记下来了。”
魏教授摆摆手，“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和闻熹他们几个年轻人讨论出来的。”
魏教授笑着回答。
宋清延手顿了顿，颜一先也抬起头来。
居然是闻熹。
魏教授还在继续，“那天参观研究所的时候，闻熹和翟恪生他们在聊，说回去过年，看到外面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
“肃州地大物博，虽说自然条件恶劣一些，却不影响物产丰富啊。”
市官员点点头，清了清嗓子，“魏教授提出的这两点建议很好，等我们回去，市委再开会讨论一下。”
“主要是如何落实，细节一定要提前安排好。”
市官员对颜首长说道，“老首长，不怕您笑话。”
“肃州是真没钱，太穷了。”
市官员是军人出身，和兵团的颜首长很说得上话。
“我何尝不想肃州发展起来，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财政上面，就那么点钱，每次都要精打细算用在刀刃上。”
市官员一脸苦相。
颜首长了解内情，想到年前开会的内容，安慰市官员，“慢慢来，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国家已经有计划实施兄弟城市对口帮扶，相信政策很快就会下来。”
“是吗？”
市官员凑到颜首长面前，回头对秘书说，“散会吧，我和老首长再聊一聊。”
等到会议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颜首长才开口，“上次开会，领导提到了肃州。”
“真的？”
市官员两眼放光，“和哪个城市结对子？”
颜首长没说话，用笔在本子上写下一个“宁”字。
市官员死死盯着宁字，笑容都快咧到耳朵根，“真的？”
“八九不离十。”
“老首长，要是真的，到时候我请您喝酒！”
颜首长笑了笑，“好。”
……
中午，闻熹刚把饭菜端上桌，就听到嘭嘭地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是田灵。
手里还拎着两个铝饭盒。
“闻熹，我要去林区送饭，一起？”
田俊加入护林队已经有段日子了，田灵不忙的时候，都会做了新鲜热乎的饭菜送进去。
想到前段时间田家兄妹的帮忙，闻熹点点头，“等我几分钟。”
闻熹和父亲交代了几句，又包了几张烙饼，这才穿上外套和田灵往外走。
田灵骑着自行车，带着闻熹往林区深处走。
一路上骑车费劲。
沙地表面看着干绷绷带，车轮压上去瞬间就崩裂开来。
露出黄澄澄的沙子，自行车陷进去更加难行。
走到后头，闻熹跳下车，跟着田灵的车辙走。
等到了地方，田灵气喘吁吁，闻熹大汗淋漓。
鬓间的碎发沾着汗水，一缕一缕地贴在脸颊边上。
两人都累得不行，田灵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爬到一个较高的沙梁上，放开喉咙喊道，“田俊！”
“哥——”
这是在林区深处找人最直接最经济的办法。
站到高处一声喊，只要嗓音够洪亮，整个林区的护林员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应。
田灵咦了一声，跳下来拉着闻熹往里头走。
“是不是没听到？”
田灵嘀咕着。
越走越深，田灵又连喊了两声哥哥的名字，寂静的林区里只有微风穿过树木的声音。
难道出事了？
两人又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听到了声音。
“小灵，闻熹，快过来！”
田俊看到林子里走过来的两个人，连忙挥手呼救。
闻熹和田灵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过去。
到了跟前才看到，田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破了。
翟恪生躺在地上，满脸的血迹。
两人衣服片片扇扇，狼狈得不成样子。
“这是怎么了？”
闻熹蹲下身，检查翟恪生的伤势。
田灵吓坏了，掏出手绢给田俊清理脸上的污垢，“哥，到底怎么了？”
田灵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田俊按住田灵的手，“我没事，先送翟恪生出去！”
“剩下的路上慢慢说。”
田俊说着，搀起翟恪生就往沙梁下走。
众人合力把翟恪生放到自行车后座，田俊推着自行车，往军医院赶去。
翟恪生伤得不轻。
脑袋后面被砸了个大口子，要缝针。
医生建议住院治疗。
翟恪生清醒过来，挣扎着就要走。
被田俊按了回去，“老老实实在医院待着，医药费不用你操心。”
翟恪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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