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关之期,终在明日。暮色苍茫中,刘丽丽于灵溪谷内缓步而行,将一应事务,细细交割,务求妥当,方得心安。
她先至父亲刘建国常居的阵眼石屋。屋内烛火昏黄,映照着墙上悬挂的各类阵图与地面上尚未完成的推演砂盘。刘建国正伏案校验一枚新刻的阵旗纹路,听得脚步声,抬起头,眼中带着了然与不舍。
“爹,”刘丽丽声音温和,将一只沉甸甸的储物袋放在案几之上,“谷外‘反灵识探查大阵’乃是我谷第一重隐蔽屏障,其核心处镶嵌的‘匿踪晶’每运转五日,便需更换一枚,以保效能不衰。袋中乃是备用的能量晶石,共十二枚,足够两月之需。我已将其置于空间竹楼第一层东侧的木架之上,若有急需,您凭此令牌即可开启竹楼取用。” 说着,又递过一枚刻画着简单空间符文的木牌。
刘建国接过令牌与储物袋,入手沉实,知女儿准备周详。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万事小心,家里有爹,勿虑。”
离了父亲处,刘丽丽转至母亲张兰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丹房。房内药香馥郁,数个玉质丹炉温养在特定的地火脉上,架子上分门别类摆满了各色玉瓶、玉盒。张兰正在清理一尊丹炉的残渣,见女儿进来,放下手中活计,眼中满是慈爱与牵挂。
“娘,”刘丽丽走近,指着丹房内侧几个贴有“聚气丹”、“回灵散”、“清心丸”标签的大号玉缸,“这些常备丹药,我近日又开炉炼制了一批,份量足够谷中众人半年之用,皆已分装于各处应急丹室。您平日炼丹辛苦,切勿过于操劳。若是炼制更高阶丹药,缺少何种灵草,可直接去我那空间药圃中采摘。瑶瑶熟知各类灵草习性,我已嘱咐她,若您需要,她可随时入内协助催生。”
张兰点点头,拉着女儿的手,细细端详,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更深地刻入心里,温声道:“娘晓得,你且安心闭关。外面的事,有你爹和弟弟妹妹,还有霜团、冰翎它们,出不了岔子。你……你只管顾好你自己,突破之事,急不得,也缓不得,须得顺应本心,水到渠成。”
最后,刘丽丽来到弟弟刘辰居住的、位于谷地东侧一座清静小院。院中,少年正于月色下,手持一块冰蚕丝锦,神情专注地擦拭着那柄与他心神相连的玄冰纹剑。剑身幽蓝,冰纹流转,映照着月光,更显清冷锋锐。听到脚步声,刘辰抬起头,眼中立刻迸发出光彩。
“姐!”
“辰儿,”刘丽丽走入院中,目光落在弟弟英气勃勃却仍带几分稚气的脸庞上,语气郑重,“姐姐闭关之后,谷外五十里范围的日常巡逻,禁地边缘的警戒,便是你的首要职责。霜会与你同行,它如今灵智已开,实力堪比金丹,于侦查、预警之上尤有天赋,你需多与它配合,遇事谨慎,不可莽撞。”
说着,她自怀中取出一只羊脂玉瓶,瓶身温润,隐隐有丹香透出。“此瓶中乃是三粒‘上品筑基丹’,乃我以空间内数种珍稀灵草,配合寒水灵脉的一丝本源寒气炼制而成,药性温和而沛然。你修炼《玄冰诀》已至练气八层巅峰,若感瓶颈坚实,难以撼动时,可服下一粒,或能助你一举突破至练气九层,乃至触摸筑基门槛。但切记,丹药终究是外物,根基还需自身打磨,万不可依赖。”
刘辰双手接过玉瓶,紧紧握在掌心,感受到瓶中丹药传来的精纯灵力与姐姐的殷切期望,少年挺直了脊梁,目光坚定如磐石,一字一句道:“姐姐放心!辰儿定当日夜惕厉,勤加修炼,守护谷地!绝不让任何宵小之辈,靠近我灵溪谷半步!待姐姐出关之时,辰儿必让姐姐见到一个不一样的刘辰!”
望着弟弟眼中燃烧的斗志与责任感,刘丽丽欣慰一笑,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姐姐信你。”
诸事交代已毕,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唯闻山风过谷,溪流淙淙。
刘丽丽独自一人,再次踏入那玄妙的须弥芥子空间,径直走向最核心、最神秘的所在——时间阁。阁门无声滑开,内部空间并不阔大,却自有一股凝滞时光、逆改规则的玄奥道韵弥漫。此刻,阁内地面上、墙壁上那些繁复无比、闪烁着微光的阵纹,正以一种特定的频率缓缓流转,昭示着其内的时间流速,已被调整至骇人听闻的——外界一日,阁内百日!
她缓步走入,阁门在身后悄然闭合,将内外彻底隔绝。
时间阁中央,别无长物,唯有那株自空间开辟之初便存在、如今愈发道韵盎然的“悟道茶树”静静地生长在一方灵土之中。茶树不高,枝叶却苍翠欲滴,每一片叶子都仿佛承载着天地至理,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智慧萌发的清辉。
刘丽丽盘膝坐于悟道茶树之下。她先将奶奶所赠的那枚古朴的平安银锁取出,用一根红绳系好,郑重地挂在颈间,银锁贴着肌肤,传来一丝微凉,却仿佛带着家族血脉的温暖与祝福,让她纷杂的心绪渐渐沉淀。
随后,她自储物法宝中,取出了三颗光华内蕴、青金交错、道纹隐现的“悟道果”,以及整整五十颗鸽蛋大小、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精纯灵力几乎要满溢而出的“空间灵晶”。她以这些灵晶为基,在身前地面之上,按照一种古老的聚灵阵图,小心翼翼地摆放起来。阵成之时,一股远比外界精纯、浓郁百倍的天地灵气,被强行汇聚于她周身三尺之内,几乎要凝成灵液!
一切准备就绪。
刘丽丽缓缓闭上双眸,摒弃所有杂念,心神彻底沉入丹田气海之中。《冰凰诀》那玄奥晦涩、直指冰系大道本源的功法口诀,如同清泉流石,一字一句,在心间清晰流转。她捏碎了第一颗空间灵晶。
“噗……”
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那颗灵晶瞬间化为齑粉,一股精纯至极、磅礴浩瀚、更带着一丝空间本源清冽之意的灵力洪流,轰然爆发!这灵力是如此纯粹,几乎无需过多炼化,便顺着刘丽丽的周身经脉,如同百川归海,汹涌澎湃地涌入她的丹田之中!
丹田内,那已臻筑基后期大圆满的灵力,本就充盈鼓荡,此刻得此强援,更是如同被点燃的油库,瞬间沸腾起来!浩瀚的灵力在她的意志引导下,化作一股股尖锐的冰寒洪流,一次又一次,悍不畏死地冲击向那阻拦在金丹大道之前的、坚固无比的境界壁垒!
“轰!轰!轰!”
意识深处,仿佛能听到灵力与壁垒碰撞发出的惊天巨响。那壁垒如同万载玄冰铸就的城墙,坚不可摧,任她如何冲击,除了让其微微震颤,竟丝毫无损!连续数次全力冲击,不仅未能建功,反而让她经脉隐隐作痛,灵力运转也略显散乱。
刘丽丽并未气馁,她知道突破金丹绝非易事。她伸手拿起一颗摆在身前的悟道果,轻轻咬下一口。
果肉入口即化,并非寻常甘甜,而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而玄妙的“道韵”,顺着喉咙滑下,直抵识海深处!
刹那间,刘丽丽只觉灵台一片清明!往日修炼中许多晦涩难明之处,此刻竟如掌上观纹,清晰可见;许多拘泥执着之念,豁然开朗。尤其是关于自身灵根属性——那极品变异冰灵根的特质,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原来如此……我一直以来,过于执着于冰的‘坚’与‘寒’,追求其无物不破的锋锐与冻结万物的死寂。却忘了,冰,亦是水之形态。水无常形,至柔至刚。我那冰系灵力,为何只能如枪似戟,硬打硬冲?何不效法流水,润物无声,以柔克刚?这瓶颈壁垒,刚强无比,硬冲徒耗其力,何不……以灵力浸润之,同化之?”
这明悟一生,仿佛在她修炼的道路上,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她立刻调整呼吸与运功路线,不再以狂暴的冲击为主导,而是将丹田内那浩瀚的冰系灵力,想象成一眼永不枯竭的灵泉,想象成一股温柔而坚韧的寒流。引导着它们,不再猛烈撞击,而是如同潺潺溪水,如同无声的寒气,缓缓地、持续地“浸润”向那坚冰般的瓶颈壁垒。
同时,她将悟道果带来的那份清凉道韵,小心地剥离出一丝,融入这浸润的灵力寒流之中。这道韵仿佛具有奇异的渗透与软化之力,使得她那原本极致冰寒的灵力,在保持本质的同时,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灵动”与“渗透性”。
时间,在这百倍加速的时间阁内,失去了寻常的意义。或许外界只是几个时辰,阁内却已过去了数十个日夜。刘丽丽心无旁骛,物我两忘,全身心沉浸在这种全新的修炼体悟之中。她的气息,不再如最初那般狂暴起伏,而是逐渐变得幽深、绵长、稳定,并且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持续地攀升、凝练。
那坚固的瓶颈壁垒,在这股持续不断、兼具至柔渗透与道韵软化的灵力“浸润”下,终于开始发生了变化。最初是表面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察的“水迹”,仿佛被细微的水流打湿;接着,这“水迹”慢慢扩大,深入,壁垒的质地似乎不再那么绝对坚硬,而是有了一丝微弱的“软化”迹象。
当阁内光阴流逝,仿若百年(外界一夜)之时,那瓶颈壁垒已然被“浸润”得通透了大半,只剩最核心一层,依然顽强。
也就在此时,刘丽丽紧闭的双眸,倏然睁开!
眼眸开阖间,竟无寻常精光爆射,反而是一片深邃的冰蓝,如同万古冰渊,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奥秘。她抬起右手,指尖微凝,一缕淡蓝色的冰寒灵力自然而然地浮现。细看之下,这灵力凝聚成的微型冰刃,其内部核心处,竟隐隐流转着几缕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淡金色道纹!这正是她将悟道果道韵与自身冰系灵力初步融合的迹象,是质变的开始,是触摸到更高层次法则的门槛!
“水到渠成,破关就在此刻!”
心中明镜高悬,再无半分犹豫。刘丽丽伸出左手,将身前聚灵阵中最后一颗,也是品质最为精纯的一颗空间灵晶握在掌心,五指用力,猛地捏碎!
“咔嚓!”
比之前澎湃十倍的精纯灵力,混合着最为浓郁的空间本源气息,如同决堤的天河,轰然冲入她的体内!这股力量并未带来破坏,反而因为其极致的纯净与她那已臻化境的灵力操控,完美地融入了她正在进行的“浸润”过程之中。
最后那一层核心壁垒,在这股沛然莫御、却又温和渗透的终极力量面前,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的碎裂声。
“喀啦……哗……”
仿佛春日暖阳照耀下,封冻江河解冻的声音。那阻拦她已久的、坚不可摧的筑基后期瓶颈,如同被温暖春水彻底消融的最后一层薄冰,瞬间土崩瓦解,消散于无形!
阻碍既去,浩瀚如海的灵力在体内经脉中奔腾咆哮,运行一个大周天后,最终百川归海,全部涌入丹田气海。这些灵力不再是无序的气态或液态,而是在一种玄妙的力量与她的意志引导下,开始缓缓地向中心汇聚、压缩、凝练……
一个米粒大小、却散发着璀璨金光与彻骨寒意的、介于虚实之间的“丹形”雏形,正在那气海中央,悄然孕育、生成!
刘丽丽知道,最艰难、最危险的一步已经迈过。接下来,便是水磨工夫,将这金丹雏形不断温养、壮大、凝实,直至其彻底稳固,光华内敛,成就真正的金丹大道!
她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气息出口,竟化作一道凝而不散的冰雾,久久不散。眼眸重新闭上,神色愈发宁静,进入了更深层次的温养与巩固之中。时间阁内,百年光阴,足以让她完成这最后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