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负荆请罪
奇物阁门前，长龙般的队伍在银朔‘慈祥’目光的注视下，井然有序地缓缓移动。购买到心仪商品的修士们，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些来奇物阁的“珍宝”，快步离开青云巷，生怕被人抢了似的。巷子内外弥漫着薯片的咸香、可乐的甜腻以及香烟的独特气息，混合着修士们兴奋的低语，构成了一派奇异的繁荣景象。
然而，这繁荣之下，暗流汹涌。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神识，从望仙城各个角落探来，小心翼翼地扫过奇物阁，又在触及门口那道灰袍身影时触电般缩回，不敢有丝毫停留。地仙的威压，即便刻意收敛，也如无形山岳，镇在每一个心怀叵测之人的心头。
“来来来，让一下！都让一下！”
突然，一阵压抑着恐惧的急促呼喝从巷口传来，打破了购买队伍的平静。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只见一队身着青木宗服饰的修士，押解着一个人，脚步沉重而慌乱地走来。
被押解在前的，正是青木宗少主林枭。此刻的他，哪还有半分往日嚣张跋扈的气焰？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嘴唇不住哆嗦，修为似乎也被封住了，被两名面无表情的青木宗执事一左一右架着，几乎是被拖着前行。他衣衫凌乱，甚至沾染了污迹，显然来之前没少受“招待”。
走在最前面的，是青木宗宗主林莽。这位平日里也算威严的炼虚后期宗主，此刻却是一脸灰败，眼神中充满了惶恐、悔恨与决绝。
他换下了一宗之主的华服，只穿着一件素色麻衣，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背上竟然绑着几根带着尖刺的荆条！粗糙的荆条刺破麻衣，在他背上留下道道血痕，他却恍若未觉。
“负荆请罪！”
人群中，有见识的修士倒吸一口凉气，低呼出声。谁能想到，雄踞望仙城一方、行事向来霸道的青木宗宗主，竟然会以如此卑微的姿态，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林莽对四周投来的惊愕、讥讽、怜悯的目光视若无睹，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求生！为活命求一线生机！他带着一行人，径直来到奇物阁门前，在距离店铺尚有十丈远的地方，便“噗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倒在地！
坚硬的青石板被他的膝盖砸出细微裂痕。他这一跪，不仅是他个人，也代表着整个青木宗的脊梁，在这一刻，被他自己亲手折断，奉于奇物阁门前。
“罪人林莽，教子无方，御下不严，致使逆子林枭胆大包天，冒犯陈上仙神威！”
“更……更有利令智昏之徒，暗中行龌龊算计之事，罪该万死！”
林莽的声音嘶哑，却用灵力逼出，清晰地传遍整条青云巷，甚至传向更远处。他重重地以头叩地，发出沉闷的“咚”声。
“今日，林莽携逆子，并青木宗上下，特来向陈上仙请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上仙……只求上仙能息雷霆之怒，给青木宗一条活路！所有罪责，林莽父子一力承担！”
说完，他维持着叩首的姿势，一动不动。被他带来的林枭，早已吓得瘫软在地，身下甚至传来一股骚臭味，竟是失禁了！那几名青木宗执事和弟子，也都面色惨白地跟着跪下，头深深埋下，不敢抬起。
整个青云巷，瞬间鸦雀无声。所有排队购买的修士都停下了动作，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幕。许多人心底暗暗咋舌，同时也对奇物阁，对那位始终未曾露面的陈掌柜（此刻正在柜台后），生出了更深的敬畏。
能让一宗之主如此不顾颜面、当街负荆请罪，这奇物阁的威慑力，已然达到了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银朔依旧站在门侧，冷眼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跪着的不是一位炼虚后期宗主，而是几块碍眼的石头。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林莽等人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
片刻之后，奇物阁内，才传来陈墨那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林宗主，这是何意？”
林莽身体一颤，连忙再次叩首，声音带着哽咽：“陈上仙！罪人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饶！只求上仙明鉴，所有阴谋算计，皆由罪人及这逆子而起，与宗门上下无关！他们并不知情！罪人愿以自身性命，并奉上青木宗半数积蓄，只求上仙能高抬贵手，放过青木宗！”
他这番话，倒是说得颇为漂亮，既认了罪，把罪责揽到自己和儿子身上，又展现大义保全宗门上下。
奇物阁内沉默了片刻。
就在林莽感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时，陈墨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
“林宗主言重了。陈某开店，只为谋生，与人为善。令郎年少气盛，当日少许言语冲撞，些许小事，陈某并未放在心上。”
林莽心中刚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却听陈墨话锋一转：
“不过，林宗主所说的‘暗中算计’……指的是黑虎帮之事吗？”
林莽浑身剧震，冷汗瞬间湿透了麻衣。果然！对方什么都知道了！
“是……是罪人糊涂！受小人蛊惑，利令智昏，犯下如此大错！罪人该死！”
林莽只能连连磕头，不敢有丝毫辩解。
“黑虎帮欲截杀于我，已被我击退。此事，已经了结。”
陈墨淡淡道，“至于是否有人背后指使……我对此并无兴趣深究。”
林莽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难道……
“但是，”
陈墨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瞬间如坠冰窟，“林宗主既然管教不严，令郎横行霸道惯了，属于教子无方，还险些酿成大祸，总需有个交代对吧？”
“这样吧。”
陈墨似乎思索了一下，“林宗主既然说了奉上半数积蓄，那便如此。”
“另外，自今日起百年内，青木宗约束弟子，不得踏入青云巷范围半步。谁敢逾越，后果自负……”
“至于令郎……”
陈墨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我也不杀他……废去修为吧，逐出望仙城，今世不得回来。林宗主，你，可有异议？”
林莽呆住了。这个惩罚……比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满门覆灭）要好上太多！虽然半数积蓄足以让青木宗伤筋动骨，百年不得踏入青云巷更是颜面扫地，儿子被废逐更是让他心如刀割……但，性命和宗门都保住了！根基还在！
“没有异议！没有异议！多谢上仙开恩！多谢上仙慈悲！”
林莽反应过来，立刻以头抢地，砰砰作响，额前很快一片青紫，他是真的感激涕零。
“带着你的人，走吧。东西，稍后我会派人去取。”
陈墨的声音带着一丝送客的意味。
“是！是！罪人告退！谢上仙不杀之恩！”
林莽如蒙大赦，连忙起身，也顾不上背上的荆条和血迹，亲手废掉了已经瘫软如泥的林枭的丹田气海，在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中，带着面如死灰的儿子和手下，仓惶退走，背影狼狈不堪。
围观的修士们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嚣张一时的青木宗，就这样以一种极其屈辱的方式，付出了惨重代价，却也侥幸保住了性命。
而奇物阁陈掌柜的处理，看似平和，实则狠辣果决，恩威并施，让人挑不出错处，却又心生无限寒意。
经此一事，望仙城内，再无人敢对奇物阁有丝毫轻视与不轨之心。那位神秘的陈掌柜，其地位已然超然，隐隐凌驾于城内所有势力之上。
银朔看着林莽等人消失在巷口，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继续履行他“店小二”的职责，声音冷淡：“下一个。”
购买队伍重新开始流动，但气氛却更加肃穆。每个人在经过店门时，都不由自主地对柜台后那道模糊的身影，投去敬畏的一瞥。
奇物阁内，陈墨收起刚刚清点的一小堆仙晶，神色平静。处理青木宗，不过是他回归后顺手为之的小事。他真正的注意力，依旧分出一丝神识，关注着“玄凰不死咒”主印与子印的变化，越来越清晰的联系。
“望仙城这边，暂时应该能清净一阵子了。”
他心中暗忖，目光似乎穿透了店铺的墙壁，望向了陨仙地的方向。
“接下来……该好好准备一下迎接你了！……翟星河……”
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与喜色，在他眼底深处悄然划过。
与此同时，万宝楼的厚礼，城主府的拜帖，以及其他大大小小势力的示好与打探，正如同雪片般，向着这间小小的奇物阁飞来。
望仙城的天，已经彻底变了。而这一切变化的中心，此刻正安静地坐在柜台后，仿佛只是在经营着一间普通的、卖些零食杂货的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