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的伤彻底好透那天,没跟我打声招呼,带着她那群“不起眼”的新兵消失了。我在将军府转了三圈,连黑风藏零食的柜子都翻了,愣是没找到人。最后逮住正给雪豹梳毛的黑风,这小子才支支吾吾地说:“主人说……要搞封闭式训练,让将军别担心,一个月后准回来。”
“封闭式训练?”我捏了捏眉心,“这丫头,又来这套。”
黑风见我脸色不好,连忙补充:“主人说,等检验的时候,保证给将军一个惊喜。”
惊喜?我看是惊吓还差不多。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每天都给她发信息,从“早饭吃了吗”到“夜里冷不冷”,再到“新兵们没调皮吧”,消息发出去像石沉大海,连个已读回执都没有。气得我把手机往案上一摔,耘毅在旁边劝:“将军,雪元帅心里有数,您就放宽心。”
我能放宽心吗?那可是我闺女,带着一群半大的孩子钻山沟,天知道会不会又惹出什么乱子。
好不容易熬到一个月期满,将军府演武场早早挤满了人。高台中央摆着两把椅子,我坐了左边那把,右边空着——那是给雪儿留的。两侧看台上,四大护法、五大器灵、十二生肖的家眷们都来了,连光涯抱着刚满月的小闺女都挤在人群里,嘴里还念叨着“得让我闺女学学雪元帅怎么带兵”。
日头升到正中时,雪儿终于带着她的犬团出现了。她穿着笔挺的军礼服,腰间佩着冰蓝剑,身后跟着二十个新兵,个个精神抖擞,跟一个月前那批怯生生的少年判若两人。最让我惊讶的是林小满,这小子居然敢抬头挺胸地走路了,眼神里的怯懦全变成了亮闪闪的光。
“雪儿!”我起身想迎上去,却被她用眼神按住。
她走到高台正下方,对全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将军,犬团封闭式训练结束,请求检验!”
“准!”我坐回椅子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威严些,可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扬,“现在宣布,十二生肖兵团训练检验正式开始!第一场,战术汇报表演!”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十二生肖的兵团依次列队上前。米俊杰的鼠团玩的是潜伏,二十个新兵眨眼间就隐入演武场的阴影里,连鸦祖都忍不住点头:“这潜伏术,比黑影兵团的新兵强。”耘毅的牛团走的是稳扎稳打的路线,盾牌阵推过来时,地面都跟着震动,看得人心里踏实。
轮到耀天的龙团时,这小子果然没让人失望。二十杆长枪同时刺出,枪尖的寒光连成一片,刚劲里带着巧劲,正是耀天最擅长的“游龙枪法”。看台上爆发出第一波喝彩声,耀天得意地冲雪儿扬了扬下巴,却被她一个白眼瞪了回去。
虎威的虎团上场时,拳头挥得虎虎生风,每一拳砸在地上都能扬起尘土,就是队列稍微乱了点——这小子带兵跟他本人一样,只顾着猛冲猛打,忘了顾全大局。
元野的马团是个惊喜。这小子平时话不多,教起腿法来却有一套,二十个新兵的侧踢几乎同时起腿,落腿时的“咚”声都踩着同一个节拍,就是最后收势时,有个新兵慢了半拍,同步率上稍逊一筹。
最后上场的是犬团。雪儿没让他们玩花活,就练了套最基础的棍术。可当二十根木棍同时举起、同时落下时,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完美”——木棍劈砍的角度、落地的力度、转身的弧度,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一模一样,像用尺子量过似的。
“好!”我忍不住拍了下桌子,“这同步率,全军营找不出第二家!”
看台上的叫好声差点掀翻屋顶。黑风蹦得老高:“我就知道主人最厉害!”滔滔叼着的肉干都掉了,一个劲地摇尾巴。
第一场检验结束,裁判团的打分传了上来。犬团以98分的最高分稳居第一,元野的马团92分紧随其后,虎威的虎团88分,耀天的龙团87分……雪怜的兔团虽然分数最低,可她教的急救术演示得细致入微,雪儿特意让我给加了两分鼓励分。
休息半个时辰后,第二场擂台切磋开始。电子屏幕在高台上亮起,滚动着各兵团的名字,每轮的对手由系统随机分配。
“第一轮,鼠团对兔团!”
米俊杰和雪怜同时走上擂台,两个十五岁的少年少女相视一笑,眼里却都带着劲。最后鼠团以微弱优势胜出,雪怜捂着嘴笑:“米俊杰,下次我让我哥来跟你比!”
接下来的对决越来越精彩。龙团对牛团时,耀天的长枪差点挑飞耘毅的盾牌;虎团对蛇团时,虎威的拳头对上青璃教的柔术,硬的碰软的,看得人捏把汗,最后虎团靠着一股蛮力赢了。
轮到犬团上场时,全场都安静了些。他们的第一个对手是蓝彦的猴团,这小子教的是灵活躲闪,本以为能靠速度拖垮犬团,没成想犬团的新兵们像是长了三只眼,不管猴团的人从哪个方向冲过来,总能提前一步挡住。最后林小满一个纵身飞扑,抱着对方领头的腿就往台下掀——这招还是他小时候在悬崖上抓野山羊的本事,被雪儿改成了摔跤技巧。
“这犬团……藏得够深啊。”我听见旁边的血瞳跟鸦祖嘀咕,“看着不起眼,招数全是杀招。”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擂台上的雪儿。她站在新兵身后,双手抱胸,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眼里却闪过一丝狡黠。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肯定还有底牌没亮出来。
比赛过半时,终于迎来了高潮:犬团对虎团,马团对龙团。
虎威憋着股劲,上场就对犬团的新兵吼:“上次让你们老大护着,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雪儿没接话,只是对小竹——那个用“疯式”拳术的新兵点了点头。小竹是个瘦得像豆芽菜的少年,一个月前连跟人对视都不敢,现在却敢直视虎威的眼睛:“请指教。”
接下来的切磋,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虎团的拳头确实刚猛,可每次都打在空处——犬团的新兵们像是知道他们要出哪招似的,总能提前避开,还顺手往他们腿弯里敲一棍。更绝的是,他们不光用雪儿教的狗式棍术,还夹杂着龙团的枪法变招、蛇团的柔术卸力,甚至有几招虎威的虎拳影子。
“他们怎么会这么多招数?”光涯怀里的小闺女都看呆了,小手拍得通红。
我心里却亮堂了——这丫头哪是在教战术,分明是让新兵们把十二生肖的本事全学了一遍,再揉成自己的东西。
最后一轮,小竹对上虎团的领头。那小子刚想挥拳,小竹忽然像疯了似的扑上去,胳膊肘撞腰,膝盖顶腿,明明看着章法混乱,却招招都打在对方的软肋上。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虎团领头已经“哎哟”一声摔下了擂台。
几乎是同时,马团也赢了龙团。元野教的腿法确实厉害,硬是把耀天的长枪逼得没处使。
“不行!”虎威忽然跳上擂台,指着小竹吼,“这小子的招数太疯了!根本不算数!我要跟他比一场!”
看台上顿时炸开了锅。耀天吹着口哨:“虎威急了!”米俊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雪儿走到擂台边,仰头看着虎威,慢悠悠地问:“小竹,接不接?”
小竹深吸一口气,走上擂台,对着虎威鞠了一躬:“请虎威大人指教。”
“这可是你自找的!”虎威说着就催动了异能,身上泛起淡淡的黄光——生肖虎的传承之力能让他力量倍增。他一拳挥向小竹,拳风带着破空声,显然没留手。
可接下来的场面,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小竹没躲,反而迎着拳头冲上去,就在拳头快碰到他的瞬间,他忽然矮身,肩膀往虎威胳膊肘上一撞,借着这股力道,整个人像片叶子似的绕到虎威身后,伸手在他后腰轻轻一推。
“砰!”虎威这么大个壮汉,居然像个稻草人似的摔下了擂台,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
全场死寂了三秒,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虎威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后腰瞪大眼睛:“我……我居然没碰到他?”
我坐在高台上,心里那叫一个骄傲——这丫头,果然没让我失望。她教的哪是战术,分明是“借力打力”的精髓,把每个人的长处都榨得干干净净。
最后一场,犬团对马团。元野的腿法确实厉害,可架不住犬团的新兵们招数太杂——你刚想用侧踢,他忽然给你来个猴团的翻滚;你想转身,他已经用了龙团的枪杆横扫。更重要的是,每个新兵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林小满擅长攀爬,能在擂台上飞檐走壁;小竹的“疯拳”专克硬功;还有个叫石头的少年,居然把芷莘教的包扎术改成了捆人技巧,能用布条把对手缠得动弹不得。
半个时辰后,马团最后一个新兵被林小满从擂台上掀了下来。元野叹了口气,冲雪儿拱了拱手:“我输了。”
“心服口服?”雪儿挑眉。
“心服口服,”元野笑了,“我只教了他们腿法,你却给每个人都找了条活路。”
检验结果出来了:犬团第一,马团第二,虎团第三,龙团第四……雪怜的兔团虽然垫底,却收获了最多的心疼——毕竟没人舍得对一群会急救的小丫头下狠手。
就在众人围着犬团道贺时,虎威忽然挤到高台边,对着雪儿嚷嚷:“老大!这不公平!小竹那套招数太阴了!我不服!”
雪儿正被新兵们围着戴大红花,闻言回头看他,眼里的笑意带着点坏:“怎么?输了就说阴?你当初把耘毅的盾牌打穿时,怎么不说自己太蛮?”
“我……”虎威被怼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
元野在旁边补刀:“就是,上次你抢了我的训练场地,怎么不说自己太霸道?”
“不是!那不一样!”虎威急得跳脚,“他那套拳术根本没章法,就是瞎打!”
“谁说没章法?”雪儿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这套战术,还是从你那学来的呢。”
“我?”虎威懵了,“我什么时候教过这种疯拳?我怎么不知道!”
“你确定要我说清楚?”雪儿晃了晃手机,屏幕对着高台上的电子屏。
“确定!”虎威梗着脖子。
雪儿按下投屏键,电子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段视频。画面里是半年前的后山,十三岁的虎威坐在地上哭,面前摆着一堆五颜六色的蘑菇——正是他被雪儿用冰蓝剑虐哭那天。这小子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蘑菇,嚼着嚼着,忽然跳起来,手舞足蹈地在林子里疯跑,拳头挥得毫无章法,却总能借着树的力道把自己弹出去,跟小竹刚才的招数一模一样。
“噗——”光涯没忍住,笑得把怀里的小闺女都吓哭了,“原来这疯拳是这么来的!虎威你可以啊,吃毒蘑菇都能吃出战术!”
全场顿时笑翻了天。虎威看着屏幕里疯疯癫癫的自己,脸从红变紫,再从紫变黑,最后“咚”地一声,直挺挺地晕了过去——大概是社死到极致了。
晚上回卧室时,我终于忍不住问雪儿:“这一个月,你们到底在哪训练?”
雪儿脱了军靴,往床上一倒,伸了个懒腰:“秘密。”
“还跟你爸藏秘密?”我在她身边坐下,捏了捏她的脸颊。
她忽然坐起来,眼里闪着光:“明天带你去看。至于训练方式……我给他们下了剂‘猛药’。”
“猛药?”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什么药?”
雪儿却打了个哈欠,往被窝里钻:“明天就知道了……”话音未落,呼吸已经均匀起来。
我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无奈地笑了。这丫头,总是这样,吊足了人的胃口就跑。我替她盖好被子,轻轻抱住她,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清香——不管是什么猛药,能教出这样一群新兵,肯定是剂好药。
夜里,“天海”群里又热闹起来:
【天海】:(发了个“疯跑”表情包,配文“虎威吃毒蘑菇那段视频,主人存了半年!将军说‘这丫头从小就爱记仇,谁惹她她记谁一辈子’——原来最好的战术,是把敌人的黑历史变成自己的杀招。”)
【米俊杰】:(发了个“记录”表情包,配文“小竹说,老大每天让他们看虎威疯跑的视频,说‘学不会就去吃同款蘑菇’。现在全营都在找那种毒蘑菇,说想练疯拳——我觉得还是算了,安全第一。”)
【元野】:(发了个“腿法”表情包,配文“我问老大,怎么想到给每个人找活路的?她说‘你带的是马团,就得让他们像马一样跑;我带的是犬团,就得让他们像狗一样活’——原来带兵的最高境界,是因材施教到骨子里。”)
【黑风】:(发了个“舔毛”表情包,配文“主人睡着的时候,将军偷偷给她盖了三次被子。我听见将军说‘我的雪儿怎么这么厉害’——原来最骄傲的人,总是把夸奖藏在夜里。”)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雪儿的脸上。她咂了咂嘴,往我怀里钻了钻。我抱紧她,心里软得像团棉花。
明天会是什么样的“猛药”呢?我有点期待了。
夜色渐深,演武场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下将军府卧室里的一盏暖灯。雪儿睡得很沉,大概是这一个月封闭式训练耗尽了精力,眉头偶尔会蹙一下,像是还在琢磨擂台上的战术。我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柔软。
这丫头,总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就像今天,明明赢了比赛,却没在脸上露出多少得意,只是在小竹把虎威摔下擂台时,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那是只有我能看懂的、属于孩童的雀跃。
后半夜,雪儿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往我怀里蹭,嘴里嘟囔着:“小竹的拳……还得再练……”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幼时的她入睡:“嗯,明天让他加练。”
她“唔”了一声,又沉沉睡去。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被单上投下斑驳的影,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我抱着她,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药草香——那是她带新兵训练时,总往身上抹的防蚊虫的药膏味道,闻着竟让人莫名安心。
第二天一早,雪儿是被群里的消息提示音吵醒的。她揉着眼睛拿起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刷得飞快:
【乐航】:(发了个“晕过去”的表情包,配文“虎威到现在还没醒!我刚去看他,他抱着枕头喊‘我没吃毒蘑菇’,笑死我了!”)
【青璃】:(发了个“蛇形”表情包,配文“小竹的疯拳其实有章法,跟我教的柔术卸力很像,只是更快更野。老大肯定偷偷让他跟我学过。”)
【良辰】:(发了个“打鸣”表情包,配文“今天出操,犬团的新兵居然比鸡团起得还早!林小满爬到旗杆顶上吹哨子,说是老大教的‘叫醒服务’。”)
【耘毅】:(发了个“耕地”表情包,配文“我问犬团的石头,怎么想到用布条捆人?他说老大让他去看芷莘包扎,说‘包扎和捆人,原理差不多’——这思路,也就老大能想出来。”)
雪儿看着消息,嘴角一直弯着,忽然转头问我:“爸,你说虎威醒了会不会追杀我?”
“他敢?”我挑眉,“借他个胆子。再说了,是他自己吃毒蘑菇发疯,我都录了视频,比你那个清楚。”
雪儿“噗嗤”笑出声,往我怀里钻了钻:“还是爸厉害。”
正说着,门外传来耀天的声音:“老大!将军!虎威醒了!他说要跟你决斗!”
雪儿翻身下床,麻利地套上军靴:“走,看看这只‘疯老虎’醒了没。”
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穿过回廊。晨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边,步子轻快得像只刚学会飞的小鸟。演武场的方向传来新兵们的训练声,虎威的怒吼夹杂在里面,听起来中气十足——看来是真醒透了。
“来了来了,”雪儿的声音远远传过去,带着笑意,“虎威,要不要再吃点蘑菇,补充点‘战术灵感’?”
演武场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虎威的怒吼声戛然而止,想来是又红了脸。
我站在廊下,看着那群十五岁的少年少女在晨光里笑闹,忽然觉得,输赢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在彼此的陪伴里慢慢长大,把对方的棱角磨成自己的铠甲,把彼此的糗事变成往后的念想。
就像雪儿,她带的犬团能赢,或许不只是因为战术多厉害,而是因为她懂得,每个看似不起眼的人,都藏着别人没有的光。而她要做的,只是轻轻推一把,让那些光亮起来。
风穿过将军府的庭院,带着远处军营的号角声。雪儿在演武场中央被新兵们围着,笑得露出小虎牙,阳光洒在她身上,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样子了。我的雪儿,终于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模样,却依然是那个会跟我撒娇、会藏起小秘密的丫头。而我能做的,就是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往前跑,在她回头时,给她一个永远敞开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