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雪儿已经醒了。身侧的床铺空荡荡的,带着晨起的凉意——不用问,爸定是巡营去了。她伸了个懒腰,后背的伤口只隐隐作痛,右臂的抓痕也结了层薄痂,心里估摸着:再养三天,就能彻底痊愈了。
“主人,醒了?”黑风守在床边,见她睁眼,立刻递过一杯温水,“将军临走前说,让你醒了就在屋里待着,不许乱跑。”
雪儿接过水杯,眼里闪过丝狡黠:“咱们就去后山走走,很快回来,不让他知道。”她掀开被子下床,动作比前几日利索多了,换好常服后,对门口的滔滔招了招手,“走,带你俩去透透气。”
滔滔化着玄衣少年的模样,闻言立刻点头,尾巴在身后不自觉地晃了晃——他化形后总改不掉这个小习惯,每次被雪儿打趣,都会红着脸把尾巴藏起来。
后山的晨露打湿了石阶,空气里混着草木与泥土的清香。雪儿走在中间,黑风在左,滔滔在右,两个少年都比她矮些,却下意识地护着她的两侧,像极了当年刚被收养时,寸步不离跟着她的模样。
“前面好像有棵大树。”黑风忽然指着前方,雾气中隐约能看见一道粗壮的黑影。
走近了才发现,那是棵参天古树,树干要四五个人才能合抱,枝桠伸向悬崖峭壁,上面结着些奇特的果子——形似花瓣,通体泛着淡金色,还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甜香,像极了古籍里记载的灵果。
“这果子……”雪儿刚想细看,身旁的滔滔忽然“嗷”了一声,竟直接变回了玄犬本体——一只半人高的黑色巨犬,四爪蹬地,“噌”地窜上了最近的树枝。
“滔滔!”雪儿和黑风同时惊呼。
可已经晚了。滔滔一口吞下离得最近的那颗灵果,喉咙动了动,忽然发出一声兴奋的低吼。下一秒,它的身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原本半人高的体型瞬间长到丈余,像座黑色小山,身下的树枝“咔嚓”作响,根本承受不住这重量。
“小心!”雪儿话音未落,树枝已经断裂,滔滔庞大的身躯重重摔在地上,震得地面都颤了颤。
她和黑风连忙冲过去,黑风甚至化出天马羽翼,低空掠过查看情况。“滔滔,怎么样?”雪儿蹲下身,伸手想碰它,又怕弄疼它。
滔滔晃了晃巨大的脑袋,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却摇了摇尾巴表示没事。“主人……我好像……浑身都是劲……”它的声音变得异常洪亮,像闷雷滚过。
可这股劲没持续多久,一个小时后,滔滔的体型又以惊人的速度缩小,最后恢复成玄衣少年的模样,却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脸色苍白得像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是灵果的反噬。”雪儿立刻掏出个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的丹药,塞进他嘴里,“这果子有问题,寻常精怪怕是承受不住它的力量,才会变得狂躁。”
丹药入口即化,滔滔的喘息渐渐平稳,他抬头看着雪儿,眼里满是后怕:“主人,对不起,我不该乱吃东西。”
雪儿摇摇头,目光重新投向那棵灵果树。想起前几日山魈祸害村子的事,再看看眼前的灵果——这东西能让滔滔瞬间异变,若是被其他成精的动物误食,后果不堪设想。留着这棵树,终究是个隐患。
她沉默了十几分钟,晨雾在她脚边渐渐散去。“黑风,传我意念,叫五大器灵过来。”她的声音异常坚定,“天海、雪剑、黑九龙、苏阳、灵珑,速来后山峭壁。”
不到片刻,五道流光闪过,五大器灵已现身在她面前,齐齐躬身:“主人。”
“把树上的灵果全摘下来,一个不留。”雪儿指着枝头的金色果子,“小心些,别弄坏了。”
“是!”灵珑的透明铁链率先展开,如灵蛇般缠上枝头,轻巧地将灵果拢住;天海化作人形,踩着枪尖腾空而起,伸手摘下高处的果子;雪剑和苏阳配合默契,一个冻住细枝,一个斩断冗余,确保摘果时不损伤树体——他们知道,主人要留着树,定有别的用处。
雪儿趁着摘果的功夫,打开通讯器,在群里发了条信息:“所有人员,带砍伐工具速来后山峭壁,包括四大护法、十二生肖,青木将军归队后即刻前来。”
等五大器灵将摘好的灵果装进玉盒时,众人已经陆续赶到。我巡营回来刚接到消息,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果然没听话,还是跑出来了。赶到后山时,正看见她站在悬崖边,指挥着鸦祖和霜烬布置绳索。
“雪儿!”我快步走到她身边,语气带着点急,“怎么回事?又不跟我说一声?”
雪儿见我来了,眼里闪过丝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爸,这棵树结的灵果能让精怪异变,留着危险,我想把它处理掉。”她指了指地上的玉盒,“果子留着,或许能当底牌。”
我看着那棵遮天蔽日的古树,又看了看她认真的侧脸,到了嘴边的责备终究咽了回去——她做事向来有分寸,既然决定了,必有她的道理。“需要怎么做?”我撸起袖子,“我来帮忙。”
雪儿眼里的紧张松了些,指着悬崖上方:“用直升机吊起来,运到开阔地带烧毁。它的根扎在峭壁里,得先让黑九龙用崆峒印震松岩石。”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成了一场有条不紊的“伐树行动”。黑九龙催动崆峒印,蓝光笼罩下,峭壁上的岩石纷纷碎裂;四大护法带着魔兵清理周围的藤蔓,确保吊绳能稳稳固定在树干上;十二生肖的传承者们则在下方铺设缓冲垫,防止树木坠落时砸伤人。
我和雪儿站在安全地带指挥,看着三架直升机缓缓升空,钢缆绷紧,将这棵千年古树一点点从峭壁中拔起。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照在她专注的脸上,额角渗着薄汗,却丝毫没察觉。我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汗,她愣了一下,随即对我笑了笑。
古树被吊到指定的开阔地带时,已经是正午。霜烬走上前,指尖燃起幽蓝色的火焰,轻轻一点,火焰便如附骨之疽般缠上树干。“轰”的一声,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将整棵树吞噬,连带着可能残留的灵果气息,都烧得干干净净。
雪儿看着火焰,忽然打开储物空间,将装灵果的玉盒放了进去,轻声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动用。”
返回军营的路上,我一直牵着她的手,生怕她再跑丢了。她倒也乖,任由我牵着,时不时侧头跟我说几句话,讲滔滔误食灵果的趣事,讲五大器灵摘果时的默契。
下午,我干脆把军务搬到了卧室处理,就坐在床边的案前,眼睛时不时瞟向床上的雪儿。她靠在床头看兵书,偶尔抬眼看我,嘴角会偷偷勾起笑意。
“爸,你老看我干什么?”她终于忍不住了,合上书,“我又跑不了。”
“就看。”我放下手里的文件,走到床边坐下,“谁让你早上不听话,我得看紧点。”
雪儿往我身边凑了凑,头靠在我肩上:“其实……这样挺好的。”她的声音很轻,“你陪着我,不用想军务,不用管训练,就安安静静待着。”
我的心忽然软了,伸手搂住她:“以后想让我陪,跟我说就是,不用偷偷跑出去。”
她在我怀里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抱着我的胳膊,重新翻开了兵书。阳光透过窗棂,在书页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傍晚时分,雪儿说想去演武场走走。我自然陪着,两人并肩坐在高台的凉棚下,看着士兵们训练。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呐喊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生机。
“爸,我想宣布个训练计划。”雪儿忽然站起身,走到高台边缘,对下面喊了一声,“十二生肖的,都过来!”
正在训练的十二生肖传承者们闻声围了过来,虎威刚教完新兵枪法,额头上还带着汗;耀天手里转着长枪,笑嘻嘻地看着她;米俊杰捧着他的小本子,随时准备记录。
“从今天起,你们每人带一个新兵团,为期一个月训练。”雪儿的声音清亮,传遍整个演武场,“把你们的战术、经验都教给新兵,一个月后,在这里检验成果。”
耀天立刻举手:“老大,等你伤好了再开始吧!你现在不方便,这时候开始,对你太不公平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是啊老大,不差这几天。”
雪儿却笑了,摇了摇头:“要是等我伤好,才是对你们不公平。我是元帅,早就带过兵,可你们大多没单独带过兵团。”她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坚定,“放心,你们先开始,我会跟上节奏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们先挑新兵,挑完剩下的,归我带。”
这话一出,演武场顿时热闹起来。耀天第一个冲向新兵营:“我要挑昨天投枪最准的那十个!”虎威也不含糊,朝着自己带过的那批新兵跑去;连最文静的芷莘,都红着脸选了几个看起来踏实的少年。
雪儿站在高台上看着,嘴角一直带着笑。等所有人都挑完,剩下的新兵果然是些看起来不太起眼的——要么年纪小,要么体能弱,还有几个是刚从后勤转来的,连枪都没摸过几次。
我走到她身边:“这些新兵底子差,你带着怕是吃力。要不……跟他们换换?”
雪儿转头看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爸,你就等着看吧。到时候,保管让他们大吃一惊。”
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时,我还是忍不住问:“你到底想怎么带?这些新兵连基本的队列都走不齐。”
雪儿却神秘一笑,往被窝里缩了缩:“秘密。”话音刚落,呼吸就渐渐均匀起来——她竟是睡着了。
我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替她掖好被角。这丫头,总有办法让人既担心又期待。我抱紧她,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清香,渐渐也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天海”群里的消息又热闹起来:
【灵珑】:(发了个“铁链摘果”表情包,配文“摘灵果时,主人特意叮嘱‘别弄坏果子蒂’,说‘说不定能培育新种’。将军在旁边说‘等你伤好,咱们一起研究’——原来厉害的人,连毁树都想着留条后路。”)
【鸦祖】:(发了个“火焰烧树”表情包,配文“烧树时,霜烬的火特意绕开了树心。首领说‘千年古树的树心或许有用’,将军立刻让人用玄冰裹起来保存——这父女俩,心细得像针尖,却总能想到一块去。”)
【耀天】:(发了个“挑新兵”表情包,配文“我挑了最壮的新兵,老大居然要了那几个连枪都拿不稳的。虎威说老大肯定有后手,我才不信……好吧,我有点信了。”)
【米俊杰】:(发了个“记录”表情包,配文“老大带的新兵里,有个少年擅长吹笛,说能让猛兽安静。老大让他每天给雪豹动物园的豹子吹笛——原来所谓的‘差兵’,只是没找到用武之地。”)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雪儿脸上。她咂了咂嘴,翻了个身,正好撞进我怀里。我抱紧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心里忽然明白了——她哪里是处于劣势,她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每个兵都有自己的用处。
这丫头,总能在看似绝境的地方,走出一条让人惊叹的路。
晨曦漫进窗棂时,雪儿已经醒了,正趴在床上翻看新兵名册,手指在某个名字上停顿片刻,嘴角微微扬起。我凑过去看,见那栏写着“林小满,十三岁,擅长攀爬,曾在悬崖采药为生”。
“这孩子不错。”雪儿指尖轻点名册,“昨天看他攀墙比黑风还快,就是性子太怯,总躲在后面。”
黑风恰好端着药进来,闻言挠挠头:“主人要是想教他攀爬,我可以帮忙。”
“不用,”雪儿摇摇头,把名册合上,“让他自己发挥就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强按着头学,反而别扭。”
我替她把药碗端过来,吹了吹热气:“先把药喝了。今天想去看看你的新兵?”
“嗯,”她接过药碗,皱着眉一饮而尽,我连忙递过颗蜜饯,她含在嘴里,眉眼舒展开来,“去看看他们适应得怎么样。”
刚走到新兵营,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耀天正叉着腰站在空地上,对着几个新兵训话:“连基本的队列都走不齐,还想上战场?给我罚跑十圈!”
那几个新兵垂着头,其中就有林小满,小脸涨得通红,手还紧紧攥着衣角。雪儿走过去,拍了拍耀天的肩膀:“怎么了?”
耀天见是她,语气缓和了些:“老大,这几个小子太散漫,步伐总跟不上。”
雪儿没看耀天,反而蹲下身问林小满:“为什么走不齐?”
林小满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我……我怕踩到前面的人,总想着让开……”
“原来是这样,”雪儿笑了笑,站起身对所有新兵说,“队列讲究整齐,没错。但战场上,保命比整齐更重要。林小满懂得让开,是好事。”她转头对耀天说,“别罚了,让他们试试‘活阵’吧——就是你教过的那种,能进能退,不用死死盯着步伐。”
耀天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行,听老大的。”
林小满和几个新兵眼睛一亮,练起“活阵”来果然顺畅多了,林小满甚至借着一次侧身的机会,灵活地绕到了队伍侧面,像只轻盈的猴子。雪儿站在旁边看着,悄悄对我眨了眨眼——那眼神里的得意,像极了小时候找到藏起来的糖。
中午,雪儿带着她的新兵去了雪豹动物园。滔滔正蹲在地上,给小豹子喂食,见他们来了,连忙站起来:“主人!”
“让你的小豹子们,跟他们认识认识。”雪儿指着新兵,“以后说不定要一起出任务,提前熟悉熟悉也好。”
新兵们起初还怕,尤其是林小满,往后缩了缩。可当一只刚出生的小豹子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时,他眼睛都亮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豹子的头。
“你看,”雪儿凑到我耳边,声音软软的,“不用教,他自己就敢了。”
我望着她被阳光晒得微红的侧脸,忽然觉得,她带新兵的方式,就像当年带黑风和滔滔——从不用强,只用耐心等着他们自己迈出那一步。
下午,十二生肖的传承者们聚在演武场讨论训练方案,雪儿也拉着我去旁听。米俊杰拿着小本子,认真记录着每个人的想法;耘毅提议从体能练起,说“底子打好了,学什么都快”;雪怜则想教新兵急救,“战场上,能救人才是真本事”。
轮到雪儿时,她只说了句:“我没什么方案。他们想学什么,我就教什么。”
耀天挑眉:“那要是有人想学做饭呢?”
“那就教啊,”雪儿笑得坦然,“战场上,能让大家吃上热饭,也是大功一件。”
众人都笑了,虎威挠着头说:“老大说得对,上次我在野外饿了三天,要是有人会做饭,我能多杀三个敌人。”
夕阳西下时,演武场的训练声渐渐平息。雪儿靠在高台的栏杆上,看着新兵们三三两两地回营,有的在讨论招式,有的在分享干粮,林小满正拿着片叶子,逗着跟过来的小豹子。
“爸,你看,”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满足,“这样就很好。”
“嗯,”我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我的雪儿,总能把事情做得这么好。”
她往我怀里蹭了蹭,像只找到温暖的小兽:“累了。”
“带你回去睡觉。”我打横抱起她,她惊呼一声,随即乖乖搂住我的脖子,把脸埋在我胸口。
回卧室的路上,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远处的军营亮起了灯火,像撒在地上的星星。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动静,我低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把她放在床上时,她无意识地抓着我的衣襟,不肯松手。我索性脱了鞋,躺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手机在案上震动了一下,是“天海”群的新消息:
【滔滔】:(发了个“小豹子蹭人”表情包,配文“林小满给小豹子喂肉干时,手都在抖,主人说‘他以后会是最好的斥候’。将军在旁边说‘跟雪儿小时候喂我家那只老猫一样’——原来有些人天生就懂怎么跟‘小的’打交道。”)
【米俊杰】:(发了个“活阵”表情包,配文“耀天教的活阵,林小满走得最顺,像只猴子似的窜来窜去。老大说‘这叫因材施教’,将军笑着说‘当年她学射箭,偏要躺着射,说这样省力’——原来调皮也是本事,就看有没有人懂。”)
【虎威】:(发了个“做饭”表情包,配文“我真的去问新兵里有没有会做饭的,还真有个小子会做野菜饼。老大让他每天给大家做早餐,现在全营都羡慕老大的新兵——原来带兵不止练枪,还得管饭。”)
我放下手机,重新抱紧怀里的雪儿。她在梦里咂了咂嘴,大概是闻到了窗外飘来的、伙房特意为她留的甜粥香。
夜色渐深,军营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只剩下帐内的月光和彼此的呼吸声。我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不管是指挥千军万马的雪元帅,还是带着新兵喂豹子的雪儿,都是我的宝贝闺女。而我能做的,就是守着她,看着她用自己的方式,把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