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提斯叹了口气:“‘男神自然怀孕生育’的案例确实没有。神明改变性别或创造生命很常见,但男性神只以自身为容器孕育胎儿,这违背了大多数世界的基础法则。”
巴德尔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哈迪斯话锋一转。
“法则可以被改写,尤其是这种特殊情况。”
他走向王座旁的一面冥镜,伸手按在镜面上。
镜面泛起涟漪,显现出那棵新生世界树的实时影像。
树下,隐约可见三个淡淡的光晕,与巴德尔体内的波动产生着共鸣。
“他们选择了你,巴德尔,说明你的身体在法则层面已经被改造,能够承载它们。”哈迪斯分析道。
“我们现在需要弄清楚的,不是‘如何逆转不可能’,而是‘在现状下如何确保顺利孕育’。”
莫提斯点头:“我需要时间研究。提尔,巴德尔,你们先回去。巴德尔,注意休息,避免剧烈神力消耗,我会让医官阿斯克勒庇俄斯定期为你检查。提尔,你负责照看他,尤其是防止霍德尔和南娜过早发现这件事。”
提尔郑重行礼:“我会的。”
两人离开后,王座之间只剩下哈迪斯和莫提斯。
哈迪斯看着冥镜中的世界树,若有所思。
“洛基的最后一招。”莫提斯走到他身边。
“他把孩子们藏在灰烬中,赌的就是世界树重生时,会有人吸纳这些概念核心。他就不怕那把火把一切都烧干净?”
“他了解世界树……”哈迪斯说。
“知道它的本质难以彻底毁灭。他也了解我——或者至少,了解‘纳西索斯’展现出的特质:对有价值的存在会回收利用。他在赌我会带走世界树的残骸,赌它会在新世界生根,赌他的孩子们有机会以新的形式重生。”
“疯狂的计划,”莫提斯评价,但眼中带着欣赏。
“但也确实精妙。现在这三个孩子会在冥界诞生,由光明之神孕育,在冥王的注视下成长……这简直是对旧日恩怨最讽刺的和解。”
哈迪斯沉默片刻,忽然问:“你觉得巴德尔能承受吗?”
“生理上,有我们在,不会让他出事。”
“心理上……这是个考验。但巴德尔经历过死亡与重生,他比看起来坚强。而且有提尔在他身边。”
“提尔和他……”
“很微妙,不是吗?”莫提斯微笑。
哈迪斯不置可否。
他转身走向王座,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普罗米修斯那边怎么样了?”
莫提斯的笑容淡去:“还在他的房间里,几乎不出门。卡蒂亚去看过他一次,两人没说话。他在消化代价,也在准备下一步。”
“第二个会是谁?”
“我不知道,”莫提斯诚实地说。
“自从我们打破轮回,一切都在重新编织。但我能感觉到……快了。”
———
巴德尔的宫殿在冥界东北角,是一座由发光水晶和银色金属建成的建筑,风格与周围的冥界建筑格格不入,却莫名地和谐。
提尔护送巴德尔回来时,霍德尔正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盲眼“望”着他们来的方向。
“巴德尔,”霍德尔站起身,声音温柔得令人不安。
“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很久。”
巴德尔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提尔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我带他出去散心了。霍德尔,巴德尔需要休息。”
“休息?”霍德尔歪了歪头,空洞的眼眶“注视”着提尔。
“提尔,你为什么总是插在我们之间?你和巴德尔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让两个男神都愣住了。
巴德尔的脸颊微微发红。
提尔则皱起眉头:“我们是兄弟,是战友。”
“是吗?”霍德尔轻笑。
她走上前,绕过提尔,伸手想要触碰巴德尔。
巴德尔躲开了。
“霍德尔,我真的累了。”巴德尔的声音带着恳求。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好吗?”
霍德尔的手停在半空。
半晌,她慢慢收回手,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冷:“当然,哥哥。你总是需要‘一个人’。南娜在花园里等你,她说给你准备了安神的药茶。既然你累了,就去她那里吧。”
她转身离开。
巴德尔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南娜的药茶……她总是放太多宁神草,喝了我能睡三天。”
“我去和她说。”提尔推开门,示意巴德尔进去。
“你躺着休息,别出来了。”
巴德尔点点头,走进卧室。
提尔则走向宫殿后面的小花园,南娜果然在那里,正小心地照料几株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冥界植物。
看见提尔,她微笑着行礼。
“提尔大人,巴德尔回来了吗?我煮了茶。”
“他睡了,”提尔尽量让声音温和。
“南娜,我知道你关心他,但最近他的身体状况有些特殊,需要减少外物的干扰。药茶暂时别给他喝了,好吗?”
南娜脸上的笑容黯淡了:“特殊?他生病了吗?我可以照顾他,我……”
“不是生病,”提尔打断她,想了想,决定透露一部分真相。
“是一种……变化。冥王和冥后正在研究。在他恢复之前,需要安静。”
南娜盯着提尔,那双温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提尔大人,您和巴德尔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提尔感到一阵头疼。
霍德尔的偏执,南娜的敏感,巴德尔怀孕的秘密能瞒多久?
“没有秘密,只有医嘱。”他坚持道。
“请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巴德尔好。”
南娜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么……请至少让我每天见他一面,哪怕只是在门外说几句话。我需要确认他安好。”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提尔答应了。
回到巴德尔的卧室,提尔发现他并没有睡,而是坐在窗边,望着外面永恒的冥界天空,手轻轻放在小腹上。
“她们都走了?”巴德尔问。
“暂时,”提尔走过去,靠在窗框上。
“但瞒不了太久。尤其是当你的身体开始变化。”
巴德尔苦笑:“会有什么变化?肚子变大?还是……”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会死吗?像凡间女子那样难产而死?”
“不会,”提尔斩钉截铁。
“哈迪斯和莫提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阿斯克勒庇俄斯是医疗之神,他会确保你的安全。”
巴德尔转头看向提尔,那双曾经明亮如太阳的眼睛如今盛满了迷茫:“提尔,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我们曾经……”
提尔沉默了。
他看向窗外,远处冥河的水面倒映着幽光。
“因为你是我的弟弟……巴德尔,你的死有一部分我的责任。如果不是我轻信了洛基的谎言,如果不是我……”
“那不是你的错,”巴德尔轻声说。
“我们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霍德尔、我、你……就连父亲也是。”
“也许吧,”提尔说。
“但事实是,我亲手斩断了戴因斯雷布,而提尔锋的碎片杀了你。这份罪孽,我需要用余生来偿还。守护你,让你在这个新世界好好活下去,就是我的救赎。”
巴德尔看着他,眼中泛起泪光:“我不需要你的救赎,提尔。我只需要一个朋友。一个不会用爱将我窒息,不会用牺牲将我束缚的朋友。”
提尔的心微微一动。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巴德尔的肩膀:“那么,朋友,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他转身离开,关上卧室的门。
靠在门外,提尔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然后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巴德尔躺下了。
提尔闭上眼睛。
朋友。
这个称呼很简单,却比“兄弟”更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