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脸色铁青,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弑神王牌就此化为乌有,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其他英雄们也面面相觑,笼罩在一种前途未卜的凝重氛围中。
而赫尔墨斯此刻却微微低着头,帽檐投下的阴影完美掩盖了他脸上几乎要压制不住的嘴角。
‘两不相欠?’ 他在心底嗤笑。
‘祂还真以为我赫尔墨斯,会为了区区一份本源,就如此大费周章,甘冒奇险,甚至间接促成一个概念怪物的诞生?’
他赫尔墨斯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更不会轻易成为别人计划里的垫脚石——除非,他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下棋人。
他的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那炸裂的天谴之矛残骸。
这柄凶器的铸造方式,他一直心存疑虑。
它由战争的绝望与怨念铸就,其力量根源深深植根于人类最负面的集体情绪。
既然它因人类的绝望而生,那么最对症的“解药”,自然就是与之截然相反的力量——人类的希望,那凝聚了文明传承与不屈意志的火焰!
阿赖耶·诺亚刚刚诞生,其力量正是这种东西,由祂来“引爆”天谴之矛,再合适不过。
他的视线余光,落在了脸色难看的亚历山大身上。
这位宙斯之子,横空出世,以惊人的速度统一了希腊世界,其崛起的过程顺利得诡异。
是,他是宙斯之子,一个半神,可他的母亲是谁?
他的情报网络从未有过关于这位“神秘母亲”的确切消息。
一个仿佛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宙斯血脉,仅仅因为被神王“渴望”,就能得到如此巨大的、近乎不合常理的眷顾和力量,让他完成这前无古人的伟业?
赫尔墨斯不相信。
雅典娜确实在暗中为亚历山大提供了不少帮助,空间通道、战略建议……但她也从未真正毫无保留。
还有他们那个世界的普罗米修斯,同样对人类青睐有加,可他的“帮助”背后,又何尝不是藏着将人类文明引向某个特定方向的私心?
一边给予援助,一边又在亚历山大与奥林匹斯之间,埋下了猜疑与冲突的种子……
这些“帮助”,更像是一种投资,或者说,一种驯化?
那么,最关键的问题来了——天谴之矛,这柄专门为了弑神而打造的禁忌武器,它的铸造方法,究竟是谁提供给亚历山大的?
赫尔墨斯曾暗中观察过它的铸造过程。
那绝非寻常的锻造技艺。
收集战场上亿万亡魂的怨念与绝望,将其深埋于承载了无数死亡与悲伤的大地深处,以连绵不绝的战火与杀戮为锤……
这种近乎邪典的锻造术,充满了原始血腥与大地怨怼的方法。
魔法女神虽然精通各种诡异术法,这种性质的怨念汇集与锻造,绝非她所擅长,赫尔墨斯可以保证她不知晓这种方式。
这种风格,这种调调……
它和那柄传说中,用来阉割初代神王乌拉诺斯的弑神镰刀太像了!
同样是汇聚了极致的负面力量,同样与大地有着最深的连接,同样是用来对付至高无上的神王。
这更像是盖亚的手笔!
那位最古老的原始神,大地的化身,她曾用这种方法对付过她的丈夫乌拉诺斯。
如今,难道是她,或者某个继承了其意志和手法的存在,在幕后引导着亚历山大,为他提供了这柄足以威胁新一代神王的武器?
可是,盖亚还在沉睡。
在卡俄斯世界,她因消耗过大而沉寂;
那么,是谁?是谁能够模仿盖亚的手法?是谁能够洞悉弑神镰刀的奥秘?
是谁在利用亚历山大,利用天谴之矛,甚至可能连他赫尔墨斯今天的行动,都在其算计之中?
一个模糊的轮廓,在赫尔墨斯的心中渐渐清晰。
这盘棋,远比他想象的更大,棋子也远不止明面上的这些。
‘不过,祂应该也反应过来了吧……’
他回想起临行前,在那个世界冥府的某个角落,他找到那位象征着“后知后觉”的兄弟——厄庇墨透斯。
与先知先觉的普罗米修斯相反,厄庇墨透斯的力量是后知后觉的愚钝。
“帮我个小忙,兄弟,”赫尔墨斯当时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将你的‘后觉’之力,暂时寄附在我身上,要那种最不起眼的形式。”
厄庇墨透斯虽然困惑,但他天性纯良,对于兄弟的请求,尤其是赫尔墨斯这种巧舌如簧的,往往难以拒绝。
于是,一股无形的神力,便悄然融入了赫尔墨斯身上。
所以,他周身那令人无法直视的强光,从来就不只是赫卡特的恶作剧那么简单!
那更是一层隐晦的降智光环!
为什么一向机敏,甚至有些恶作剧天赋的塔莉亚,会显得如此迟钝,甚至陷入哲学迷茫而难以自拔?
以她新晋情绪女神的感知,怎么可能对赫尔墨斯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和山雨欲来的氛围毫无警觉?
赫卡特也是,一向聪慧的魔法女神居然蠢到,认为诡计之神会被她骗到。
至于厄洛斯倒是没什么变化…难道是因为她正常就这么蠢吗?
‘阿赖耶·诺亚……’ 赫尔墨斯在心中冷笑。
‘此刻,你恐怕正在你那浩瀚的人类意识之海中,品尝着计划被打乱的苦涩吧?’
祂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以为赫尔墨斯只是为了取回神力,顺便“帮”了祂一把。
殊不知,赫尔墨斯真正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包含着彻底摧毁“天谴之矛”!
这柄凶器,由另一个世界人类战争的绝望与怨念铸就。
当它在这个世界被“希望”之力引爆时,其中属于异世界的极致负面能量,并不会凭空消失,而是如同泼洒出去的墨汁,瞬间污染了此方世界!
这股外来的绝望,会如同病毒般扩散,渗透进此界人类的集体潜意识,激发他们内心深处潜藏的暴戾、猜忌与疯狂。
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整个人间将不再平静,战火将更容易点燃,和平将更加脆弱,信任将愈发稀缺。
这对于与人类命运深度绑定的阿赖耶·诺亚而言,无疑是一记沉重的闷棍!
祂需要时间去平衡这股外来的绝望,这将极大地牵制祂的精力,甚至可能扭曲祂那刚刚成型的意志。
更重要的是,赫尔墨斯早已看穿了阿赖耶·诺亚的立场。
作为人类的集体意志,祂天然与高高在上、视凡人为蝼蚁的奥林匹斯众神站在对立面。
赫尔墨斯推测,阿赖耶·诺亚原本的计划,很可能是利用亚历山大和他的天谴之矛,以及奎托斯这把疯狂的屠刀,去与奥林匹斯众神血拼,上演一出鹬蚌相争的好戏。
等到神界力量两败俱伤,祂这位代表人类的“渔翁”,便可顺势而起,甚至可能重塑神人关系,将神明拉下神坛。
‘多么完美的算盘……’ 赫尔墨斯几乎要为自己的“先见之明”鼓掌。
‘可惜啊,’ 他愉悦地想,‘现在,天谴之矛没了。’
亚历山大失去了他最大的弑神依仗,面对依旧强大的 “宙斯” 和整个奥林匹斯神系,他还敢立刻发动总攻吗?
大概率不会。
他需要重新积蓄力量,需要寻找新的底牌,甚至可能改变策略。
这意味着,阿赖耶·诺亚期待的“鹬蚌相争”剧本,还没开演,最重要的“鹬”之一就已经瘸了腿。
赫尔墨斯甚至可以想象,在那无形无质的意识之海中,阿赖耶·诺亚的懊悔。
‘想利用我赫尔墨斯当跳板?’ 他最后在心底嗤笑一声,整了整自己那依旧散发着“降智”光辉的帽檐。
‘代价,可是很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