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乱葬岗新绿
晨雾像一层薄纱,把乱葬岗裹得温柔了许多。魏无羡踩着露水草鞋,手里拎着半袋新收的土豆,裤脚沾着泥点,却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自从系统彻底沉寂,他倒觉得这乱葬岗的风都比以前清爽。
“魏公子,这边的菜苗又长高些了!”阿苑举着个小锄头,在菜畦边蹦跳着喊他。小家伙如今长开了些,眉眼间褪去了初见时的怯懦,露出几分灵动,只是喊“魏公子”的调子,还带着当年在乱葬岗时的黏糊劲儿。
魏无羡笑着应了声,把土豆倒进竹筐,蹲下身拨开菜苗根部的杂草。去年深秋播下的种子,在这看似贫瘠的土地里竟扎了根,油绿的叶片上还挂着晨露,映着初升的太阳,亮得像撒了把碎钻。他想起刚回乱葬岗时,这里还是成片的黑土与枯骨,如今却被开垦出半亩菜田,田埂边甚至冒出几丛野生的雏菊,是系统从未预言过的生机。
“小心别碰着那株新苗,”他拍掉阿苑手上的泥,“那是蓝湛上次带过来的西兰花,金贵着呢。”
提起蓝忘机,阿苑的眼睛亮了:“含光君今天会来吗?他说要教我抚琴呢。”
“会的,”魏无羡揉了揉阿苑的头发,“他昨夜传讯说,今日带新的琴弦来。”
正说着,远处传来熟悉的马蹄声。魏无羡抬头,就见蓝忘机骑着避尘,沿着新修的小径缓缓而来,白衣在晨雾里像朵移动的云。他身后跟着两名蓝氏弟子,正费力地搬着个大木箱,箱角隐约露出些绸缎的亮色。
“蓝湛!”魏无羡起身迎上去,鞋底的泥在青石板上印出串浅痕,“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蓝忘机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弟子,目光扫过魏无羡沾着草叶的衣襟,伸手替他摘去片枯叶:“带了些布料和药材,还有……”他顿了顿,看向菜田,“你说的菜苗不够,我让药圃添了些新种。”
魏无羡探头看那木箱,里面果然整齐码着各色棉布,还有捆扎好的药草,最底层压着包用油纸裹的种子,标签上写着“生菜”“萝卜”,字迹是蓝忘机特有的端方。他心里一暖,故意逗他:“含光君这是要把云深不知处搬来乱葬岗?”
蓝忘机没接话,只是从袖中摸出个小布包,递到他面前。打开一看,是几块切得方方正正的桂花糕,还带着温热,糕上撒的糖霜闪着细光。“厨房新做的,”他声音平淡,却透着不易察觉的认真,“你上次说喜欢这甜味。”
魏无羡捏起一块塞进嘴里,甜香混着桂花香在舌尖漫开,像把日子泡在了蜜里。他突然想起系统还在时,每次蓝忘机对他示好,面板上总会跳出“蓝忘机好感度+5”“亲密度+10”的提示,那时总觉得这些数字有趣,如今没了那些弹窗,倒更能咂摸出这甜味里藏着的心意——不是数据能衡量的细腻。
“对了,”他拉着蓝忘机往山洞走,“前几日我在山后发现个泉眼,水质清得很,咱们可以引条渠到菜田,省得每天去溪边挑水。”
蓝忘机点头,目光落在洞壁新糊的黄泥上。自从他们决定重修乱葬岗,这原本阴森的山洞渐渐有了家的模样:石壁被熏黑的地方用白石灰刷过,角落堆着叠好的干草,石桌上摆着蓝忘机送来的青瓷茶具,连当年放阴虎符的石台,如今都摆着阿苑画的涂鸦,画里两个小人手拉手,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
“阿苑的琴呢?”蓝忘机问。
“在里屋呢,”魏无羡掀开布帘,“小家伙盼了好几天,说要弹你教的《清心诀》给我听。”
里屋比外间更暖和些,靠墙摆着张新做的木床,是蓝忘机让人打的,铺着柔软的棉絮。床尾放着个小小的竹制琴架,上面搁着把迷你的七弦琴,是蓝忘机特意为阿苑定制的,琴身刻着简单的云纹。
阿苑早就捧着琴坐好了,见蓝忘机进来,立刻挺直小身板,手指在琴弦上按了按,却又突然抬头:“含光君,魏公子说,我弹得好,就带我去云梦看荷花。”
蓝忘机看向魏无羡,眼底带着笑意:“确有此事。”
魏无羡挠挠头:“上次江澄传讯说,莲花坞的荷花开得正好,想着带阿苑去见见世面。”
琴声起时,晨光正好漫进里屋,落在阿苑认真的侧脸和蓝忘机轻按琴弦的指尖上。《清心诀》的调子本是清冷的,被小家伙生涩的指法弹得有些笨拙,却透着股认真劲儿。魏无羡靠在门框上听着,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在云深不知处的藏书阁里,看着蓝忘机练琴,那时总觉得对方像块捂不热的冰,却没料到,这冰会在多年后,为他和阿苑,在乱葬岗种出满田新绿。
“错了,”蓝忘机的声音很轻,握住阿苑的小手调整指法,“这里要轻按,像拈着片羽毛。”
阿苑似懂非懂地点头,再弹时,调子果然顺了些。魏无羡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这画面比任何系统任务都要圆满。系统曾说“乱葬岗乃阴邪之地,不可久居”,可如今,这里有菜田,有琴声,有带着桂花糕甜味的晨光,连风里都飘着草木的清香。
中午做饭时,蓝忘机在灶台边帮忙添柴,火光映得他侧脸泛红。魏无羡切着新摘的青菜,忽然问:“蓝湛,你说咱们这样,算不算把乱葬岗变成‘乐土’了?”
蓝忘机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星噼啪跳起来:“心之所向,即是乐土。”
菜香漫出来时,阿苑举着琴跑进来,献宝似的弹了段刚学会的乐句。魏无羡笑着鼓掌,眼角瞥见洞外——那些曾经缠绕不去的怨气,不知何时已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风穿过新栽的竹苗,发出沙沙的轻响,像首温柔的歌。
午后,蓝忘机帮着引渠,魏无羡在旁递工具。锄头碰撞石头的闷响,水流淌过新挖沟渠的哗啦声,还有远处阿苑追蝴蝶的笑声,混在一起,竟比任何仙门雅乐都动听。魏无羡看着蓝忘机弯腰引水的背影,突然想起系统最后消失前的提示:“最终任务:找到无需系统的自在。”
那时他不懂,如今却懂了——所谓自在,不是完成多少任务,获得多少奖励,而是有个人愿意陪你在曾经的绝境里种出菜苗,愿意听你哼跑调的曲子,愿意把桂花糕的甜,混进乱葬岗的风里。
夕阳西斜时,蓝忘机要回云深不知处了。阿苑抱着琴送他到山口,魏无羡跟在后面,看着蓝忘机翻身上马,突然喊住他:“蓝湛,下次带坛天子笑来!”
蓝忘机回头,眼底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禁酒。”
“就一小坛!”魏无羡耍赖似的摆手,“配着新收的花生,绝了!”
蓝忘机没应声,只是策马转身时,轻轻“嗯”了一声,尾音被风吹得很轻,却清晰地落进魏无羡耳朵里。
暮色漫上来时,魏无羡带着阿苑给菜苗浇水。新引的泉水顺着渠沟流进菜田,润得泥土冒出细密的泡。他看着那些油绿的叶片在晚风中轻轻摇晃,突然觉得,这乱葬岗的新绿,比任何系统面板上的“任务完成”提示,都要让人踏实。
或许系统从未消失,它只是变成了菜苗间的露水,变成了蓝忘机递来的桂花糕,变成了阿苑生涩的琴声,变成了这乱葬岗上,每一缕带着生机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