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灵柩下葬后的第三日,夜雨敲窗,忠义堂内烛火摇曳。宋江屏退左右,只留吴用一人对坐,案上摆着一壶冷酒,两碟小菜,气氛沉滞得如同屋外的夜色。
宋江端起酒盏,却未饮下,指尖摩挲着杯沿,眼底满是郁结:“军师,晁盖哥哥的仇,不能不报。可那曾头市,当真棘手。史文恭武艺高强,更兼曾家五虎骁勇,城外又有壕沟壁垒,硬攻怕是要损兵折将。”
吴用捻着胡须,三角眼在烛火下闪着精光,他放下手中的酒盏,声音低沉:“哥哥所言极是。曾头市背靠金国暗哨,粮草充足,兵马精锐,若只凭梁山现有的力量,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依军师之见,该当如何?”宋江抬眼看向吴用,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总不能让兄弟们寒心,晁天王死党毕竟不少。”
吴用微微一笑,俯身凑近宋江,声音压得更低:“哥哥,破局之法,在于借力。这天下,能与史文恭匹敌的,寥寥无几。而这寥寥数人之中,绝大多数在北面或者朝廷,我们能用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个是俘虏营的呼延庆。”
宋江听到“呼延庆”三字,眉头先是一蹙,随即又缓缓舒展:“呼延庆那厮,乃是呼延灼的侄儿,一身武艺确实了得,一杆金枪使得出神入化,不输史文恭半分。可他是朝廷的俘虏,被咱们囚在水牢之中,性子烈得像块烧红的铁,三番五次骂阵求死,如何肯为我梁山所用?”
吴用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冷酒,酒液入喉,眼底的精光却更盛:“呼延庆固然是硬骨头,可硬骨头也怕水磨功夫。只是,他终究是朝廷将种,就算一时降了,日后也未必真心归顺。哥哥要的,是一个能彻底为梁山所用,且能压服众人心的绝世猛将。”
“军师的意思是……”宋江心头一动,往前倾了倾身子,指尖攥得发白。
“玉麒麟,卢俊义。”吴用一字一顿,吐出这四个字,声音里带着志在必得的笃定,“那卢俊义乃是河北大名府的首富,一身棍棒天下无双,江湖上都说‘河北玉麒麟,棍棒无对’,论武艺,比之史文恭,只强不弱。更重要的是,他素有贤名,麾下又有浪子燕青那般忠心耿耿的好手,若能将他赚上山来,一来可破曾头市,为晁天王报仇;二来有了骑兵,能壮我梁山声威,招安之路,也能更顺畅几分。”
宋江闻言,眼睛猛地亮了起来,随即又皱起眉:“卢俊义富甲一方,家有娇妻美妾,良田千顷,日子过得神仙一般,如何肯舍弃这一切,来我梁山落草?”
“他不肯,咱们便让他不得不肯。”吴用冷笑一声,捻着胡须的手指微微收紧,“哥哥且听我一计。那卢俊义虽武艺高强,却为人自负,且轻信命理之说。我可扮作一个游方道士,前往大名府,替他卜上一卦,言他近日有血光之灾,唯有往东南方向千里之外避祸,方能化解。”
“东南方向千里之外……”宋江喃喃自语,随即恍然大悟,“那不正是我梁山泊的方向?”
“正是。”吴用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待他离了大名府,哥哥再遣心腹之人,在他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届时,他前有追兵,后无退路,再加上咱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怕他不肯归顺。”
“可若是他执意不从呢?”宋江还是有些担忧,“卢俊义乃是响当当的汉子,怕是宁死不屈。”
“那就断了他的后路。”吴用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如同窗外的夜雨,“大名府知府梁中书,本就与卢俊义面和心不和。我可让人在大名府散布流言,说卢俊义私通北境,蓄意谋反。再伪造几封他与夏王的书信,送到宗泽的案头。如此一来,他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到时候,梁山便是他唯一的容身之地。”
宋江听到此处,忍不住拍案叫绝,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胸中的郁结一扫而空:“军师此计,当真妙绝!如此一来,卢俊义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吴用看着宋江意气风发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又缓缓敛去:“只是,此事需得周密行事。扮作道士之事,非我亲自前往不可。卢俊义身边的燕青,心思缜密,武艺高强,需得派人牵制住他。另外,呼延庆那边也不能放松,可派柴进去劝降,毕竟是先祖有恩,总有几分香火情在。双管齐下,方能万无一失。”
“好!就依军师之计!”宋江重重一拍大腿,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待卢俊义上山,再加上呼延庆,何愁破不了曾头市,斩不了史文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