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英国领事馆的谈判厅里，多了几张陌生面孔。荷兰、比利时、西班牙等中立国的使节受邀旁听，他们的席位设在长桌两侧，像一群等待看好戏的看客。周明远刚走进门，就瞥见英国主谈代表威尔逊正与荷兰使节低声交谈，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显然，英方是想借“国际舆论”施压，让这场谈判变成对华夏“是否文明”的审判。
额尔金爵士今天换了副姿态，没再提“宗主国”，开场白竟谈起了“文明演进”。他从口袋里掏出份《泰晤士报》，指着上面的社论念道：“‘殖民统治就像灯塔，将现代文明的光芒带入蒙昧之地。印度修了铁路，非洲建了学校，这些都是殖民带来的进步’——周先生，华夏要融入国际社会，就得承认这个事实。”
威尔逊立刻接话，语气带着虚伪的关切：“我们不是要剥夺华夏的主权，是想帮你们实现现代化。比如，由英国管理长江航运，十年内就能让货运效率提升五倍；让英国顾问指导西南开发，橡胶产量能赶上马来亚——这难道不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
这话看似温和，实则包藏祸心。周明远正欲开口，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涌入意识——外交家虚影再次附身，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数殖民史料：印度饥荒时英国殖民者仍在出口粮食，非洲黑奴贸易的账本，美洲原住民被屠杀的记录……
“爵士先生说的‘文明’，是用鸦片打开中国国门的文明吗？”周明远的声音陡然提高，目光扫过在场的各国使节，“1840年，英国为了推销鸦片，用炮舰轰开广州城，这叫‘文明’？1857年，印度密拉特起义，英国殖民者一次性屠杀两万平民，这叫‘进步’？还是说，把非洲人装进贩奴船，在大西洋上死亡率超过三成，这就是爵士口中的‘灯塔’？”
谈判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荷兰使节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这些事在欧洲不算秘密，但从中国代表口中如此尖锐地说出，还是第一次。
额尔金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周先生，请不要混淆视听！我们在印度建了7000公里铁路，在埃及修了苏伊士运河，这些都是不可否认的成就！”
“成就？”周明远冷笑一声，从公文包中取出份数据报表，“印度的铁路确实长，但80%是为了运输棉花和鸦片，印度农民的粮食运输反而要收重税——1900年印度饥荒，就是因为铁路优先运棉花，导致四千万人饿死！至于苏伊士运河，埃及为此背负的债务，到现在还没还清，这叫‘帮助’还是‘掠夺’？”
他走到中立国使节面前，将报表递过去：“各位可以看看，英国在殖民地的所谓‘投资’，回报率高达35%，而殖民地的人均收入，仅为英国本土的1\/20。这就是‘文明开化’的真相：用殖民地的资源养肥自己，再用掠夺来的财富，给殖民地修几条方便掠夺的铁路。”
比利时使节忍不住点头——比利时在刚果的殖民统治同样臭名昭着，国王 Leopold 二世通过掠夺橡胶，导致刚果人口减少近半。此刻听到对殖民逻辑的剖析，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威尔逊试图挽回局面：“华夏与那些殖民地不同，我们是真心想合作……”
“真心合作，就不会在谈判第一天提‘宗主国特权’；真心合作，就不会要求70%的橡胶开采收益；真心合作，就不会用舰队在吴淞口施压！”周明远步步紧逼，语气铿锵有力，“英国的殖民逻辑，从来只有一套：强者对弱者的掠夺，文明对野蛮的征服。可惜，华夏不是印度，不是非洲，我们有自己的文字时，不列颠还没有形成国家；我们修长城时，欧洲还在中世纪的黑暗里挣扎！”
他的声音在谈判厅里回荡，带着穿越百年的悲愤与骄傲：“你们说我们‘蒙昧’，可我们的四大发明推动了世界文明；你们说我们‘落后’，可我们的Gdp直到1820年仍占世界三分之一。我们承认现在需要学习工业技术，但绝不需要用丧失主权的代价来换！这不是‘蒙昧’，是一个文明古国的尊严！”
西班牙使节悄悄对荷兰使节说：“他说得有道理，英国的吃相确实太难看了。”荷兰使节点点头，将目光从英方代表身上移开——显然，他们不认同英方的殖民逻辑。
额尔金见势不妙，猛地拍桌子：“周先生这是在煽动反英情绪！如果谈判变成对英国的审判，那我们没必要谈下去了！”
“恰恰相反，”周明远语气平缓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只是想让各位明白，华夏追求的合作，是平等的、互利的，不是依附式的。我们可以向英国学习铁路技术，但铁路必须由我们自己管理；我们可以出口橡胶，但价格必须由我们自己定；我们可以开放港口，但关税主权绝不能让渡——这才是真正的文明对话，不是吗？”
中立国使节们低声交谈起来，不少人露出赞同的神色。比利时使节甚至主动对周明远点头致意——在殖民问题上，这些二流列强虽有原罪，却也不满英国的霸权，周明远的话恰好说出了他们不敢说的心声。
额尔金看着旁听席上的反应，知道这次谈判又落了下风。他原本想借“文明论”占据道德高地，却被周明远用殖民史的“实锤”砸得粉碎，反而让英国陷入了舆论被动。
“今天的谈判就到这里。”额尔金站起身，语气生硬，“我们需要时间研究贵方的观点。”这次，他连“三日后再谈”都没说，显然是想回去重新制定策略。
周明远望着英方代表仓皇离去的背影，感到意识中的虚影渐渐消散，只留下一句清晰的话：“顾维钧曾说，外交的胜利，不在于说赢对方，而在于争取旁观者。今天，你做到了。”
中立国使节纷纷过来与周明远握手。荷兰使节说：“周先生的发言很有见地，希望中英能找到平等合作的方式。”比利时使节则暗示：“如果英国过于强硬，或许我们可以谈谈香料贸易的事。”
这些信号虽微弱，却足以证明：殖民逻辑早已不是国际共识，华夏的抗争赢得了尊重。周明远走出领事馆时，阳光正好，照在黄浦江的江面上，波光粼粼。他知道，真正的胜利还很远，但至少在今天，殖民主义的遮羞布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而华夏的声音，正透过这道口子，传到世界的耳朵里。
谈判厅里的茶杯还在，只是英方那杯已经凉透。而属于华夏的那杯，却在阳光的映照下，冒着热气，仿佛在预示着一个古老文明即将重新沸腾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