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上海英租界的红砖洋楼,一道淡青色的虚影已立在怡和洋行的雕花铁门外。融合了李鸿章务实与顾维钧锐敏的目光扫过门楣上的盾形徽章,指尖在袖中轻轻叩击——这是他潜入英国使团驻地的第二天,昨夜从领事馆的废纸篓里复原的电报残片,已拼凑出英国谈判团的核心诉求:不仅要长江上游的贸易垄断权,还要将云南的橡胶园纳入“英属马来亚经济圈”。
“先生,这边请。”洋行买办小王佝偻着腰引路,他是中方安插的眼线,此刻正将虚影扮作“从汉口来的茶叶商”。穿过摆满鸦片箱的仓库时,虚影忽然驻足,看着箱壁上“印度加尔各答原产”的烙印,眉峰微蹙——这些鸦片每年从中国卷走的白银,足够装备三个整编师。
英国使团的会议室里,正传来激烈的争吵。虚影藏身于壁炉后方的阴影中,听出是使团团长额尔金爵士与印度事务部代表的争执。“必须拿下云南橡胶!马来亚的种植园快撑不住了!”印度代表的声音尖利,“否则国内的纺织厂会因为缺乏橡胶原料停工!”额尔金则沉声道:“当务之急是长江航运!法美在西南已占先机,我们若不能控制长江,在华利益将被彻底挤压!”
虚影的指尖在掌心快速勾勒——英国使团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印度事务部关注资源掠夺,外交部侧重贸易通道,海军则想着炫耀武力。这种分歧,正是可以利用的缝隙。
午后的城隍庙茶馆里,虚影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邻桌英国商人的闲谈。“听说了吗?法国人的香料配额已经开始运抵马赛,咱们的东印度公司还在和华夏扯皮。”“首相的弟弟在曼彻斯特开的纺织厂快破产了,就等着华夏开放棉布市场救命呢。”“舰队在吴淞口耗着也不是办法,军费快超支了……”
这些零碎的信息像拼图,渐渐凑出英国的软肋:国内经济疲软,殖民地资源依赖加剧,海军军费紧张。虚影在茶盏的水汽上写下“以经济制经济”六个字,嘴角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李鸿章当年在天津教案中能逼退法国舰队,靠的就是抓住对方“急于通商”的软肋;顾维钧在巴黎和会上能争取到国际同情,凭的正是将列强的利益纠葛公之于众。
三日时限将尽时,虚影已摸清英国使团的全部底牌:团长额尔金好大喜功,渴望通过谈判为家族增光;主谈代表威尔逊是纺织大亨的女婿,急于为岳父打开华夏市场;军事顾问科林森则是个十足的炮舰主义者,认为“只有炮弹能让中国人听话”。而他们的底线也逐渐清晰:可以放弃“西藏特殊利益”的明线要求,却想在“边境贸易”的暗线里做文章;愿意接受“长江港口共管”,但坚持要“关税核定权”。
回到指挥部时,天宇正对着地图发愁。虚影将三日搜集的情报铺展在案上,指着其中一页道:“英国的软肋,在于‘既想占便宜,又怕惹麻烦’。他们耗不起长期对峙,更怕法美趁虚而入。我们的谈判纲领,必须紧扣这一点。”
他提笔写下“主权优先、贸易让步有度”十个字,随即逐条细化:
- 主权红线:西藏及西南边境的行政权、司法权绝不让步;长江内河航行权必须由中方主导,英国商船需向中方海关报备航线;任何涉及领土的条款,均需附加“中方保留最终解释权”。
- 贸易让步:开放重庆、宜昌为通商口岸,但英国商人需遵守中方《公司法》,不得设立“国中之国”的租界;西南橡胶、茶叶可给予英国25%的优先采购权,但价格需由中英联合定价委员会核定,且不得低于国际市场价;英国棉布进口关税可降至9%,但中方生丝出口至英国的关税需同步下调。
- 平衡策略:谈判期间,故意向法国透露“英国可能获得橡胶配额”,刺激法国向英国施压;让美国领事“无意间”得知“英国想独霸长江航运”,利用美英在太平洋的竞争关系牵制对方。
针对英方可能提出的无理要求,虚影更是逐条拟定应对方案:
- 若英方提“西藏边境免税贸易区”,则答:“可设贸易区,但需由中方派驻海关官员,且不得涉及司法豁免。”——用“有限开放”堵住对方“变相治外法权”的企图。
- 若英方以“舰队演习”施压,则答:“华夏欢迎各国合法贸易,但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军事恫吓。若英国坚持如此,我们将不得不向国际社会公开舰队动向——相信各国会对‘和平时期的炮舰威胁’很感兴趣。”——将对方的施压转化为“破坏国际秩序”的把柄。
- 若英方拒绝联合定价,坚持“随行就市”(实则想低价掠夺),则答:“可以随行就市,但中方将对出口资源征收‘资源保护税’,税率与英国进口关税挂钩。”——用经济杠杆反制。
“这些话术,既要理直气壮,又不能激化矛盾。”虚影指着拟定的应对方案,对天宇与谈判团队道,“额尔金爱面子,谈判开场要多提‘中英传统友谊’‘女王陛下的远见’;威尔逊重利益,不妨直接给他算笔账——开放后的棉布销量能增长多少,利润能增加多少;科林森迷信武力,就不经意间透露我们新到的法式山炮参数,让他明白‘真打起来英国未必占便宜’。”
演练开始时,张之洞扮作额尔金,故意用傲慢的语气提出:“华夏若想获得英国的贸易保护,需承认西藏与印度的‘特殊经济联系’。”天宇按照虚影的预案,平静回应:“中英贸易的基础是平等互利,而非附加政治条件。西藏是中国领土,其与任何国家的经济往来,都需在主权框架内进行——就像苏格兰与英格兰的贸易,绝不会由法国来定规则。”
当“威尔逊”提出“英国商人在华设厂需自主雇佣外国工人”时,谈判代表立刻反驳:“《华夏劳工保护法》规定,任何企业雇佣外籍工人不得超过三成,这是为了保护本国劳工权益,对所有国家一视同仁——美国在华美资工厂也遵守此条,相信英国商人不会例外。”
虚影在一旁静静观察,偶尔打断纠正:“语气再缓和些,用‘我们理解贵方的诉求,但基于以下三点原因,恐怕难以照办’代替‘你们的要求不合理’。顾维钧曾说,外交的艺术在于‘让对方体面地接受拒绝’。”
三日将尽,晨曦再次染白窗纸时,虚影的轮廓已淡得几乎透明。他最后看了眼演练得日渐熟练的谈判团队,又望了眼墙上“主权不可让”的条幅,对天宇道:“李鸿章晚年常叹‘裱糊匠难当’,只因那时的清廷已无筋骨可撑。如今你们不同,有四万万百姓做基石,有实业与军队做筋骨,谈判桌上的底气,从来不是靠嘴皮子,是靠身后的国力。”
话音未落,虚影化作点点光尘,融入晨光之中。案上的谈判纲领却愈发清晰,字里行间既有穿透百年的智慧,又带着当下华夏的坚韧。天宇拿起纲领,对众人道:“先生们,轮到我们上场了。记住,我们不是在乞求合作,是在争取平等——这既是为了眼前的贸易,更是为了后世子孙能在世界面前挺直腰杆。”
上海英租界的领事馆里,额尔金正对着镜子整理领结,他坚信这场谈判会像鸦片战争以来的无数次一样,以华夏的妥协告终。他不知道,一场融合了两个时代外交智慧的较量,即将在谈判桌上拉开序幕——而这一次,天平的两端,正悄然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