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还在吹,烛火晃了又晃。沈知微的手指仍按在那行小字上,纸页边缘已被捏出几道深痕。
她起身,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一道密令,只召一人——云岫。
云岫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七岁入密院,十二岁能易容混入市井,十五岁便能在百人中取一人心而不惊动旁人。她不多话,只听命行事,从不出错。
“去北狄商馆。”沈知微将密信封好,递过去,“盯住爪哇使节,我要知道他们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云岫接过信,低头退下。
三日后,密报传回。沈知微正在军舆图前站定,展开信纸,一行字清晰浮现:爪哇使团以采买丝绸为名,实则绘制我沿海水道图。更有人在暗中联络前朝残部,意图策反琼州守将。
她闭眼,启用心镜系统。第九次使用权限已到,必须精准。
她将心神锁定云岫。三秒内,对方心底的声音传来:“情报属实,敌军三万已在苏门答腊集结,待信号即攻琼州。”
她睁开眼,立刻提笔拟令。
第一道送南海水师:舰队即日起每日辰时出港巡弋,酉时归港,路线固定,声势浩大。
第二道送琼州守将:百姓三日内迁入内陆,城中留空营,粮仓虚设,旗号照常。
第三道直送太极殿,仅八字:“迷魂设阱,一网打尽。”
裴砚接到密报时,正批阅边关奏章。他看完,未语,将纸折起,放入袖中。当晚,他下令调拨三千精锐至雷州半岛,不宣而动,不动声色。
五日后,爪哇先遣船队靠岸探路。琼州城头旗帜飘扬,却无炊烟升起。探子回报:“城中似有疫病,守军已撤。”
敌将大喜,连夜传信南洋。三万大军分乘六十艘战船,全速北上。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伏兵早已布好。
琼州西南百里外有一峡谷,当地人称“蛇口谷”。山势陡峭,雾气常年不散,只有一条窄道穿行其中。沈知微亲自审定此地为决战之所。
她命人在谷顶埋伏强弩手千名,箭簇涂毒,专射马腿与关节。谷口铺满铁蒺藜,地面覆土掩盖,步步杀机。两侧高台挂铜铃数十,风动即响,扰乱敌军耳目。更有鼓号手藏于岩洞,可模拟千军万马之声。
她还下令,在敌军必经之路丢弃破损盔甲、断刀残旗,再派一小队士兵佯装溃逃,引敌深入。
一切就绪,只等鱼入网中。
那日清晨,浓雾弥漫。爪哇主帅率大军进入蛇口谷,队伍绵延数里。他骑在马上,面露得意之色,以为大周南部空虚,唾手可得。
行至谷中,忽闻风铃作响,四面回音不绝。紧接着,远处传来号角声,仿佛有大军合围。
敌军开始骚动。
主帅喝令加快行军,可道路狭窄,前后难顾。突然,前方一声巨响,滚石落下,堵住去路。后方也传来喊杀声,似有伏兵杀到。
此时浓雾更重,敌军看不清方向,自相踩踏。有人高喊:“被包围了!”队伍彻底混乱。
山顶弓弩齐发,箭如暴雨倾泻。敌军无处可逃,纷纷倒地。埋伏的步兵从两侧杀出,短兵相接,毫不留情。
战斗持续不到两个时辰。
三万敌军,无一逃脱。主帅被活捉,押入囚车。其余将领或死或降,尸体堆满谷底。
捷报送抵京城时,裴砚正在太极殿查阅八百里加急战报。他连看三份,眉头渐松,最后放下奏本,起身踱步。
他低声说:“她比朕想得更远。”
随即提笔朱批:“此役首功,归于幕后执棋之人。”
他又亲写九字:“沈氏知微,智断外敌,可参军机。”命内侍快马送往前线军帐。
三日后,军帐之中,沈知微正翻阅俘虏供词。她身披墨色披风,发髻简单束起,脸上没有多余表情。
云岫站在一旁,轻声说:“陛下从未如此褒奖过任何人。”
沈知微停下笔,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说:“他知道我在做什么,就够了。”
她将供词合上,递给云岫:“继续审,我要知道背后还有谁。”
云岫点头退下。
帐外风起,卷起沙尘拍打帘布。她走到帐口,望向远方海面。天边乌云压境,似有风暴将至。
她转身回到案前,展开新的地图。指尖划过南洋诸岛,停在一处标注“爪哇王庭”的位置。
她提笔,在旁边写下三个字:“下一步。”
这时,一名士兵匆匆入帐,单膝跪地:“禀娘娘,抓到一名可疑商人,自称来自苏门答腊,说有要事求见。”
沈知微抬眼:“带进来。”
片刻后,那人被押入帐中。年约四十,身穿南洋长袍,脸色发白,双手微微发抖。
他跪下,声音颤抖:“小人……小人是来投诚的。爪哇王得知三万大军覆灭,已点兵十万,准备亲征。”
沈知微静静看着他,不动声色。
她启用心镜系统。三秒内,对方心底的话浮现出来:“只要取得信任,就能接近她,杀了她。”
她收回目光,嘴角微动。
“你说爪哇王要亲征?”她问。
“是……是!他恨极了大周,誓要踏平琼州!”
沈知微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小人名叫阿罗。”
“阿罗。”她重复一遍,语气平静,“你带来的消息很重要。”
她转身走向案台,拿起一份文书:“我会让你见一位将军,他会安排你的安置。”
阿罗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沈知微背对着他,缓缓抽出腰间短刃,轻轻放在案上。
她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先把你的同伙名单交出来,否则你活不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