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捧着信跪在殿前,声音发颤:“娘娘,苏州急报——三人暴毙,症状同城南谣言里的疫病一模一样。”
沈知微正坐在案后,手里还握着江南水患的密折。她抬眼,目光落在那封信上,没有说话。
影七站在一旁,低声问:“是不是有人又想闹事?”
沈知微将信接过,拆开细看。死者皆住在河岸边,发病前饮过井水,高热抽搐,半日便亡。与城南那次谣言所传病症完全一致。
她合上信,对影七道:“立刻封锁消息,不准外传。再传令太子随行谍网,查三件事:死者是否接触河道水源?官府是否隐瞒疫情?水利工程为何停滞不前?”
影七领命而去。
三日后,回讯传来。
太子已抵苏州,巡查河堤时发现工程进展缓慢,石料堆积不足三成,民夫稀少。百姓怨声载道,说银子拨了六十万两,却不见修坝,只看见知府新盖了一座三层花厅。
知府陆文谦出面接待,言辞恭敬,称连年暴雨冲毁材料,工期不得不延。太子欲查账册,被以“钦差无圣谕不得干预地方财政”为由拒之。
沈知微看完密报,指尖轻敲桌面。
她知道,这是在拖延时间。
若真有疫情,必须立即处置;若无疫情,便是有人借题掩盖贪腐。无论哪种,都不能放任。
她闭上眼,启动心镜系统。
片刻后,太子传回一幅画面:陆文谦立于河堤边,身穿青灰官袍,手执折扇,正向太子介绍工程进度。两人相距不过五步,视线短暂交汇。
三秒。
脑中机械音响起:“每月私吞三千两,修坝只用半料……只要撑过今年,调任京官便成。”
沈知微睁眼,神色冷峻。
果然是他。
她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户部存档的江南水利专款记录,摊在案上。又命人取来苏州府上报的账册副本,逐项比对。
三年间,朝廷共拨款六十万两,地方申报支出五十八万七千两,表面看仅余一万三千两未用。但实际核查物料采买、人工支出等明细,发现多项虚报重列,真正用于工程的不足二十万。
四万余两白银,凭空消失。
她当即召来影七:“派凤翼卫女官潜入苏州府库,拓印原始凭证。我要最真实的流水底账。”
影七点头离去。
当夜,第一批证据送回。
原始支出单据显示,大批石材、木料采购价远低于申报金额,中间差额全部转入一个名为“苏记商行”的户头。经查,该商行为知府妻弟名下产业。
沈知微将所有资料整理成册,绘制简明图谱,标注每一笔异常流向,加盖凤印,八百里加急送往太子行辕。
次日清晨,苏州行宫。
太子召集地方官员议事。知府陆文谦端坐末位,神情自若。
太子翻开卷宗,直接问道:“朝廷拨款六十万两,为何三年仅完成三分之一工程?”
陆文谦起身拱手:“下官无能,实因天时不济。连年大雨,河道泛滥,材料多次被冲毁,不得不反复采买。”
太子冷笑:“那你府中新修的三层花厅,也是被雨水冲出来的?”
堂下众人一静。
陆文谦脸色微变:“那是……家中旧宅翻修,费用自有来源。”
太子将图谱展开,推向众人:“这是母后从京城送来的账目对比。你申报石材每方八两银,实际采购价不过三两。中间差价去了哪里?还有这‘苏记商行’,是你妻弟名下的空壳商铺,却接连承接水利物资供应,三年获利四万二千两。”
无人作声。
陆文谦额头渗汗:“此乃诬陷!这些账册早已上报户部备案,绝无虚报!”
太子盯着他:“你说备案?可你报上去的是假账,母后手中有府库原始凭证。你敢当众对质吗?”
陆文谦嘴唇微抖,仍强辩:“京城妇人何懂财政?不过是听信谗言,妄加揣测!”
话音未落,门外脚步声起。
一名侍卫押着两名府库小吏进来,手中捧着几本账簿。
“启禀太子,我们在知府私宅夹墙中搜出真实账本,另有十七口银箱藏于地窖,尚未转移。”
全场哗然。
太子站起身,将账本摔在案上:“你贪污水利专款,致使工程停滞,百姓险遭洪灾。如今更有人因饮污染井水而死,你可知罪?”
陆文谦瘫跪在地,浑身发抖。
就在此时,京城快马抵达,带来皇帝亲批圣旨:“凡贪污水利款者,斩立决。即刻执行,以儆效尤。”
午时三刻,河堤工地。
陆文谦被押至新砌石台前,刽子手举刀。
围观百姓越来越多。
刀落,血溅石缝。
人群中有人痛哭叩首,有人高喊:“太子为民做主!”
也有老人拉着孩子说:“这坝要是再不修,明年涨水,咱们全得淹死。”
当晚,太子下令设立“直奏通道”,百姓可绕过县衙,直接向行辕举报渎职官员。同时宣布启用寒门工部员外郎主持工程,凤翼卫全程监督采买环节。
沈知微接到捷报时,正在批阅北疆军情。
她放下笔,问影七:“国库那二十万应急款,可已拨出?”
“已按您的吩咐,专款专用,每日支出明细张贴于各坊告示栏。”
“好。”她点头,“再拟一道令,江南十县河堤完工之日,减免一年赋税。”
半月后,第一批新石垒成护岸。
工匠日夜赶工,材料商主动赊货,百姓自发组织巡堤队。半年内,十县河堤全面加固,汛期来临安然无恙。
民间立碑,刻字“太子清浊流,万民得安澜”。
京城凤仪殿。
沈知微翻开新的奏折,是海岛防疫的初步方案。
她提笔写下第一行字:“沿海诸岛设隔离所,凡发热者不得登岸。”
笔尖顿了顿,又添一句:“药材调拨须经凤翼卫双人押运,中途不得经手地方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