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围场的风带着草木的气息,吹过马蹄踏起的尘土。沈知微握着缰绳的手没有松开,指尖微微发紧。她刚从宫中出来不过两个时辰,可心里一直悬着。
裴砚骑在前头,玄色披风被风吹得扬起一角。他没有回头,但每隔一会儿就会放慢速度等她跟上。随行的禁军呈扇形散开,脚步整齐,兵器未出鞘,却透着一股压人的气势。
沈知微低头看了眼袖中的玉符。那是她今早悄悄带出来的,贴身藏着,触手微凉。自从那晚她说要等幕后人出手,这几日宫里安静得反常。御药房的副使被盯上了,名单上的另外两人也陆续被调离原职。她知道,有人坐不住了。
马队转入一片密林,两侧树木渐密,阳光被枝叶割成碎片洒在地上。前方传来猎物惊走的声音,几名侍卫策马追去,队伍稍稍拉长。
就在她抬眼的一瞬,脑中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检测到敌意心声——‘今日必取帝后性命’。”
三秒静止。
她看清了那句话的来源,来自右侧林深处一个伏低的身影。那人藏在树后,手里握着弓,箭已上弦。
沈知微立刻勒马,动作不大,却让马停了下来。她轻轻拨转马头,靠近裴砚,声音压得很低:“右边林子里有埋伏,杀意很重。”
裴砚眉头一沉,眼神扫向那片树林。他没问理由,也没多说一个字,右手抬起,做了个收拢的手势。亲卫立刻传令,其余禁军迅速靠拢,形成环形护卫阵型。
林中忽然一阵骚动。
一支箭破空而出,直射裴砚面门。他侧身避过,反手抽出腰间长剑,剑光一闪,箭杆断成两截落地。紧接着,数十支箭从林中射出,夹着破风之声。
“护驾!”有人大吼。
裴砚一把将沈知微拉到自己马后,同时抽出弓箭还击。他连发三箭,每一箭都精准命中林中目标。惨叫声接连响起,三个黑衣人从树上跌落。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再次催动系统。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她听见另一个声音:“绕到后面去,从马车底下爬进去,刺她心脏。”
她立刻抬头,看向队伍后方那辆备用车驾。车底阴影里,果然有一道极细的动静。
“后面!”她喊,“有人从车下潜入!”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猛地从车底窜出,手中短刀直扑她的马腹。裴砚反应极快,纵马横撞过去,那人被马身撞飞,滚出数步远。还没爬起,就被赶来的禁军按住。
但林中杀机未散。
一名魁梧男子从高处跃下,手持长刀,直冲裴砚而来。他脸上蒙着黑巾,可那双眼睛里的恨意藏不住。
“狗皇帝!我兄长的大业岂是你能毁的!”
裴砚认出了这声音。是裴昭旧部,曾在兵部任职的校尉赵烈。此人因勾结北狄被革职通缉,没想到竟躲到了现在。
赵烈一刀劈来,势大力沉。裴砚举剑格挡,金属相撞发出刺耳声响。两人交手数招,赵烈渐渐不支,却被他拼死挣脱,转身扑向沈知微。
沈知微第三次启用系统。
三秒静止。
她听见赵烈的心声:“先杀女人,让他痛不欲生!”
她立刻偏身躲进马颈之后。赵烈扑空,脚下一滑,被裴砚从背后一剑刺穿肩胛,整个人跪倒在地。
“你们……不会赢的。”赵烈咳着血,抬头瞪着他们,“王爷没死,他还活着!他的势力遍布各地,你们早晚……”
裴砚一脚踩在他背上,剑尖抵住脖颈:“你说的王爷,三个月前就毒发身亡了。尸体泡在冰棺里,等着曝尸三日。”
赵烈瞳孔猛缩,嘴里发出一声嘶吼:“不可能!我们收到密信,说他藏在南方,只等时机成熟就杀回来!”
沈知微看着他,忽然开口:“你们收到的密信,是谁送的?”
赵烈咬牙不答。
她又启动一次系统,靠近他身边。这次读取到的是混乱的记忆片段:一间暗室,烛火摇曳,有人递来一封盖着火漆的信,信封上画着一只展翅的鹰。
她记住了那个图案。
裴砚不再多问,手起剑落。赵烈倒地不起。其余残党见首领已死,纷纷弃械投降,可还未跑出十步,就被禁军团团围住,尽数斩杀。
林间恢复寂静。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鲜血渗进泥土,染黑了一片草地。禁军开始清理现场,查验尸体身份。一名统领走过来,抱拳禀报:“共十七人,皆为通缉在案的裴昭余党。身上搜出弩机、毒刃,还有这个。”
他递上一块铜牌,上面刻着相同的鹰形标记。
沈知微接过铜牌,手指摩挲着纹路。这不是官制令牌,也不是军中通行凭证。它更像是一种暗号,属于某个隐秘组织。
裴砚站在她身旁,脸色冷峻。他刚才亲手杀了五人,手上还沾着血。但他看都没看那些尸体一眼,只问她:“你没事吧?”
“我没受伤。”她说,“但他们不该出现在这里。秋猎路线是临时定的,守卫森严,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经过这片林子?”
裴砚眯起眼:“除非……内廷有人泄密。”
沈知微摇头:“不止是泄密。他们用的是假消息,让人以为裴昭还活着。这是在制造混乱,逼我们在慌乱中犯错。”
裴砚沉默片刻,下令:“把尸体全部带回京,交刑部验明身份。这块铜牌送去文书司比对,查近五年所有类似标记的物件来源。另外,封锁今日所有出入宫门的记录,一个都不能漏。”
统领领命而去。
沈知微将玉符收回袖中。今日九次使用已耗去三次,剩下的必须留到关键时刻。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开始西斜。
“我们该回去了。”她说。
裴砚点头,牵过她的马缰,亲自为她扶住马鞍。两人并肩而行,身后是满地狼藉的战场。
禁军押着俘虏和尸体走在后头,马蹄声沉重而有序。远处传来收猎的号角声,其他贵族正带着猎物返回营地,没人知道这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
回到营地时,已有大臣迎上来询问情况。裴砚只说遇袭,贼人已被歼灭,其余闭口不谈。众人见帝后面色如常,皇上神情镇定,虽有疑虑也不敢多问。
夜幕降临时,车队启程返京。
沈知微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外面传来巡逻的脚步声,每隔十步就有禁军值守。她知道,从今晚起,宫中的戒备会比以往更严。
但她也知道,真正的敌人还没露面。
那块铜牌上的鹰,还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马车驶过城门,灯火映照在车窗上,忽明忽暗。
她睁开眼,摸了摸袖中的铜牌。
手指碰到边缘时,发现有一处细微的凸起。她用力一按,铜牌侧面弹开一个小夹层。
里面藏着一张折叠极小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