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起,金銮殿前百官列队而立。沈知微与裴砚并肩走上长阶,脚步沉稳。昨夜海战大捷的消息已传遍京城,百姓沿街庆贺,朝中却仍有暗流涌动。
裴砚步入御座,目光扫过群臣。他未换下征战归来的玄袍,肩甲上还沾着海风带来的湿气。沈知微立于御侧,素衣白簪,神情平静。
“东瀛海盗覆灭,海图夺回。”裴砚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整个大殿的低语,“但朕想知道,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群臣低头,无人应答。
“勾结逆党者,知情不报,同罪论处。”他一字一句地说完,殿内空气仿佛凝住。
礼部尚书出列,躬身道:“臣愿全力配合彻查文书往来,绝无隐瞒。”
他说得恳切,动作规矩。可就在他抬头的一瞬,沈知微指尖微动,心中默念启动。
【系统启动:读取目标内心真实心声】
三秒倒计时开始。
她目光不动,落在对方脸上。那张平日谦和的面容此刻依旧镇定,可眼神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三秒结束。
【糟了……那封密信还在书房夹墙里……绝不能搜!】
心声入耳,冰冷清晰。
沈知微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冷意。她没有立刻动作,而是轻轻抬眸,看向裴砚。
裴砚接收到她的视线,顿了一息,随即转向礼部尚书:“你主管文书多年,最近可有异常传递?”
“一切按例登记,未曾疏漏。”礼部尚书语气平稳,但额角渗出一点细汗。
“是吗?”裴砚站起身,缓步走下御阶,“那为何昨夜敌舰能精准避开水师巡防路线?他们的行动图,和兵部备案的海防图完全一致。”
礼部尚书喉头滚动了一下:“或许……是敌方早有预谋。”
“预谋?”裴砚冷笑,“他们连朕何时派兵都算准了。你说,这靠的是运气?”
“陛下明察,臣确不知情。”
沈知微这时轻声道:“陛下,此人经手机要多年,若有人借职务之便藏匿书信,恐怕隐患极深。”
她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件寻常事。可在场官员皆知,皇后从不开无谓之口。
裴砚停下脚步,正对礼部尚书:“你说不知情。那朕问你,裴昭死后,你是否收到过任何私信?”
“不曾!”对方急忙否认,声音略高。
“真的没有?”裴砚盯着他,“那为何你府中仆役昨日深夜进出三次,说是送药?你一向体健,何须半夜抓药?”
礼部尚书脸色变了:“那是……家中小儿发热,惊扰了陛下,实属无奈。”
“小儿发热。”裴砚重复一遍,忽然提高声量,“来人!即刻封锁礼部衙门,派人前往尚书府,逐屋搜查!若有阻拦者,当场拿下!”
话音落下,殿外侍卫迅速出动。脚步声由远及近,沉重有力。
礼部尚书浑身一震,双腿发软,扑通跪倒在地。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臣忠心耿耿,怎敢私通逆党!”
“你若清白,何必惧搜?”裴砚居高临下,“抬起头来。”
那人不敢抬头,双手撑地,指节泛白。
沈知微静静看着,脑中再次浮现那句心声——【密信还在夹墙里】。她知道,他已经慌了。
果然,不过片刻,一名侍卫快步返回,手中捧着一封黄绢包裹的信件。
“启禀陛下,在尚书府书房东墙暗格中发现此物,上有火漆封印,印纹为裴昭旧部专用。”
裴砚接过信,拆开只看了一眼,脸色骤沉。
“果然是你。”他将信纸一掷,落于地上,“这上面写着‘宫中耳目已安,待时机起事’,你的名字虽未出现,但这笔迹批注,分明是你亲笔所写!”
礼部尚书瘫坐在地,嘴唇颤抖:“陛下……那是……那是旧日存档,臣忘了销毁……”
“忘了?”沈知微终于开口,“那你昨夜为何命人加固书房墙壁?又为何让家人提前离府?”
她语速不快,却字字如钉。
“你心里清楚,那封信一旦被发现,你就完了。”
礼部尚书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骇:“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沈知微不答,只静静看他。
裴砚挥手:“押入天牢,严加审讯。所有关联人员,一律拘押,不得放走一人!”
两名侍卫上前,架起礼部尚书往外拖。他挣扎着回头,嘶声道:“陛下!老臣三代为官,岂能因一封旧信毁于一旦!您不能这样对我!”
没人回应他。
大殿恢复寂静。
百官低首肃立,再无人敢随意抬头。有人额头冒汗,有人手指微颤。方才那一幕太过突然,却又干脆利落,毫无转圜余地。
沈知微退后半步,回到原位。她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说话。但她知道,今日之后,朝堂不会再有人轻视她的存在。
裴砚坐回御座,声音恢复平静:“接下来议新政推行事宜。”
户部尚书出列,开始汇报粮税改革进展。其他人依次奏事,节奏恢复正常。
可气氛已然不同。
每一次有人开口,都会不自觉地瞥向御侧那位素衣女子。她始终安静,偶尔点头,或轻声提醒裴砚某项条文细节。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句都被认真听取。
一场风暴过去,表面风平浪静。
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清算才刚刚开始。
午时过后,政务暂歇。裴砚留下几位重臣商议边防布防,沈知微则召来内侍总管。
“刚才那封密信,除了提到宫中耳目,还有什么内容?”她低声问。
“回娘娘,信中提及一个代号‘北雁’的人,似与北方边境有关,具体身份尚不清楚。”
沈知微眉头微蹙。
她记得,前世沈清瑶曾提起过一个北狄贵族,称呼其为“雁郎”。
两者是否有关联?
她正思索,裴砚走出偏殿,朝她走来。
“查到了。”他说,“礼部尚书近三年私自更改外交文书七次,其中有三次涉及北狄使团行程安排。”
沈知微点头:“难怪他们能准确埋伏我军探子。”
“更麻烦的是,”裴砚压低声音,“他在兵部也有眼线。这次海防图泄露,不只是外部渗透,是内外勾结。”
沈知微沉默片刻:“那封密信里提到了‘北雁’。”
裴砚眼神一凛:“这个人必须挖出来。”
“现在不能动。”沈知微说,“我们刚抓了一个礼部尚书,若再立刻追查北疆事务,反而会让真正的人警觉。得等风头过去。”
裴砚看着她:“你想怎么做?”
“让北狄使团进来。”她说,“让他们主动露出破绽。”
裴砚盯着她看了几息,缓缓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并肩走向宫道,阳光洒在石阶上。
身后大殿空旷,只剩几名小吏收拾残余奏本。其中一人经过御座时,不小心碰倒茶盏,热水泼在地上,淋湿了半张文书。
他慌忙擦拭,指尖无意间抹过纸上一个模糊印章——那是一只展翅飞雁的图案,边缘残缺,像是被刻意刮去一部分。
他没多看,卷起文书塞进箱中,转身离去。
风从窗缝吹入,掀动另一角未收好的地图,一角露出“雁门关”三字,墨迹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