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符纸在掌心压出一道浅痕。沈知微盯着那半张残符,指节微微发紧。
裴砚站在她身旁,目光沉冷。他接过符纸看了一会儿,抬眼看向远处的营帐灯火,声音低而稳:“前朝祭司的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没说话,脑子里转得飞快。昨夜刺客临死前的话还在耳边——“燕山道的地窖不是终点”。现在又出现镇魂引,说明敌人早有布局,不止一次行动。
她转身走进帐中,取来边关舆图铺在案上。指尖顺着北境线一路划到雁门关,停下。
“太子明日就到雁门。”她说,“他是去监军练兵,可若敌军想乱边疆,这时候动手最合适。”
裴砚走过来,看着地图。“你怀疑他们会对粮道下手?”
“粮是命脉。”她点头,“太子初至,人心未定。若前线断粮,军心必乱。而且……”她顿了一下,“刚才那份奏报,说粮道畅通,语气太轻巧了。”
裴砚皱眉。他知道她一向不凭感觉说话。
她闭上眼,默念启动系统。片刻后,机械音在脑中响起:“通政使今日接密信,改报军情,戌时三刻粮队经黑风谷,无护军。”
三秒过去,她睁开眼,神色已变。
“假报。”她低声说,“真粮队明天晚上要走黑风谷,没人护送。这是诱敌之计,敌人已经知道路线。”
裴砚眼神一凛:“谁敢改军报?”
“现在查不出来。”她摇头,“但我们可以反着用这局。”
她立刻提笔写令,封入铜匣。命亲卫带令骑马出营,直奔兵部驿道总站。随后又召来影鳞七队首领,在灯下低声吩咐:“调两支运粮队,一支走原路,车要满,旗要亮,但车上只装沙石;另一支绕古道南线,带真粮,骑兵贴身护行,不得暴露。”
“雁门守将那边呢?”女卫问。
“密信通知,若黑风谷起火,不要救粮,封锁谷口,等命令再动。”
安排完,她坐在案前,盯着地图上的黑风谷三字。这一招是赌,赌敌军看到空车也会动手,赌他们不敢轻易撤退,更赌裴砚能压住朝中那些蠢动的人。
天刚亮,第一道急报送进宫。太子顺利入关,雁门将士列队迎驾,士气如虹。
她看了眼奏报,没动声色。这种场面话现在最不可信。
到了傍晚,第二道加急抵达——黑风谷夜燃大火,敌军突袭粮队,杀伤数人,抢焚数车。
她放下文书,嘴角微动。
不是真粮,他们上当了。
不到一个时辰,第三封战报送来:禁军伏兵从两侧山崖射箭压制,敌军伤亡过半,残部仓皇北逃,退回边城固守。
她起身走到窗前,外面夜色正浓。这一仗打得干净,没让敌人带走一粒米,也没让太子陷入险地。
裴砚的旨意很快下来:嘉奖边军守将沉着应变,赏银三千,升职二人;通政使因军情误报被停职查办,交由御史台审讯。
她坐在凤仪殿批阅最后一份卷宗,烛火映着她的侧脸。门外传来脚步声,裴砚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新报。
“太子传信,说今夜巡视城墙,全军上下皆感朝廷调度神速。”他把信放在桌上,“他说,若非母妃提前布防,他还不知危险已近。”
她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裴砚看着她,忽然道:“你这次做得很好。十万大军未必能守住一条粮道,可你一封信就破了敌计。”
她抬头看他。
他继续说:“朕赐你‘临机专断’金印一枚,今后凡边务急情,可先调三省粮驿、五卫兵马,事后补奏。”
她起身行礼:“臣妾谢恩。”
他知道她不会推辞。她从来不做无谓的谦让。
第二天清晨,朝会上,几位老臣对皇后插手军务略有微词。有人说女子不宜干政,有人说边事复杂,岂能凭一纸密令调动兵马。
裴砚坐在龙椅上,听着,没表态。
等众人说完,他才开口:“昨夜敌军退守边城,闭门不出。你们说她不该管军务?那谁来管?是你们亲自去守黑风谷,还是写几篇文章吓退敌军?”
朝堂瞬间安静。
他站起身,声音不高,却压得住所有人:“从今日起,凡边关八百里加急文书,先送凤仪殿过目。沈氏代朕理政,如有决断,与朕亲裁同效。”
退朝后,她在偏殿见到了太子派来的信使。年轻人一身风尘,递上一封密信。
她拆开看罢,眉头微皱。
信里说,雁门关外发现几具尸体,穿着北狄服饰,但腰间佩刀样式古怪,不像正规军。更奇怪的是,每人手中都握着一小块烧焦的木片,上面隐约有字迹。
她把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些木片,和昨晚那个刺客咬舌前手里攥着的一样。
她立刻叫来影鳞首领:“派人去查,最近十天内,有没有民间木匠接到刻符订单?尤其是带古怪纹路的。重点查京畿西市和南坊。”
“是。”
她又写了一道令,送往兵部:加强雁门以南三座驿站巡查,所有往来文书必须加盖双印,违者以通敌论处。
做完这些,她坐在案前,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这场局还没完。烧木片不是偶然,那是他们在传递信息。而能用前朝祭司法器的人,绝不会只设一次埋伏。
她抬头看向窗外,天光正亮。
这时,一名女卫匆匆进来:“娘娘,刚截到一封密信,是从户部一个主事府里传出的,信封用了暗纹蜡封。”
她接过信,拆开一看,只有四个字——
“火起于东”。
她站起身,走到舆图前,目光落在东部防线一处小城上。那里是粮草中转站,守军不多,平日不起眼。
但她记得,三年前,裴昭曾在那里驻过兵。
她提起朱笔,在地图上圈了个红点。
门外传来通报声:“陛下驾到。”
裴砚走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刚收到消息,东线清远城昨夜失火,烧了半座仓库。”他说,“守将说是意外。”
她盯着地图上的红点,缓缓开口:“不是意外。他们又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