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斯与他对视，意识体的轮廓边缘微微模糊。
“‘钥匙’的最终设计用途、是在数据库深层加密区，我是在你启动‘深潜’后、随着权限提升才解锁了这部分信息。”
“所以，你不知情。”
“不。”科尔斯否认，声音低沉，“我怀疑过，远古文明留下对抗‘侵蚀’的手段、不可能如此温和，但我无法确认，直到你主动请求‘深潜’。”
“如果我没有请求？”
“我会在秩序场破裂前、尝试手动启动一次低功率的‘净化’，目标仅限于清除附着在方舟外壳的侵蚀体，成功率不高，但或许能争取到再次跃迁的时间。”
林渊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控制面板。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
“是的。”科尔斯同意，“‘绿洲’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那里或许有修复你意识损伤的方法。”
“我的损伤不重要。”林渊调出萨尔瓦多刚刚发来的引擎室初步报告，“重要的是活下去，找到其他幸存者、找到长期对抗‘侵蚀’的方法。”
“你的生存，是这一切的前提。”科尔斯向前走了一步，光铸的身影在乳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虚幻。
“林渊，你不仅是‘钥匙’。”
林渊操作控制面板的手指停顿了一瞬。
“我是什么，由我自己决定。”他关闭了报告界面，“准备跃迁，目标，‘绿洲’。”
一小时后，方舟轻微震动，引擎发出过载的嘶鸣、撕开了虚无的黑暗，短暂的颠簸后，舰体稳定下来。
观测窗外，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远处，一片稀疏的、由小行星和破碎星体构成的星带悬浮着，星带中央，一颗散发着柔和绿色光芒的星球缓缓旋转。
“绿洲”！到了。
萨尔瓦多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杂音：“引擎到极限了，再跳一次这玩意儿准散架。”
凯和哈肯回到舰桥，带着清点结果：“食物和淡水储备不多，勉强够十天，武器弹药消耗殆尽、只剩下近战兵器和少量能量匣。”
林渊看着那颗绿色的星球，启动扫描。
【星球扫描中……大气成分：氮氧混合，适合呼吸。地表植被覆盖率高。检测到分散的、低水平人工能量信号。
未检测到大规模‘侵蚀’反应。警告：扫描受到未知干扰，部分数据缺失。】
“有活人？”哈肯带着一丝希望问。
“信号很弱，很分散。”凯盯着扫描结果，“不像有组织的社会结构。”
科尔斯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
“‘绿洲’在记录中是一个偏远的生态研究前哨、后来被遗弃，这些信号可能是残留的自动化设备，也可能是后来者。”
林渊站起身，因为动作过快、眼前黑了一瞬，他扶住控制台稳住自己。
“萨尔，寻找着陆点，靠近最近的能量信号源。”
“凯，准备探索小队，标准装备。”
“哈肯，你留守方舟，监控通讯和扫描，有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他拿起靠在控制台边的一把老旧磁轨手枪，检查能量匣。
“父亲，”他头也不回地对科尔斯说，“你需要留在方舟，你的意识体无法长时间离开这里的支撑环境。”
科尔斯沉默了一下。
“是的，小心，‘绿洲’的记录并不完整。”
林渊将手枪插进腰间的枪套，走向气闸舱。
“我知道。”
气闸舱门在他面前滑开，外面是“绿洲”潮湿、带着泥土和植物清香的空气。
远处，连绵的绿色山峦起伏，藤蔓缠绕着古老的金属遗迹、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新的未知，开始了，气闸舱门在身后闭合，将“方舟”的封闭环境隔绝。
林渊深吸一口气，“绿洲”的空气带着腐殖质和潮湿岩石的味道、涌入肺叶，重力比标准稍大、脚步略显沉重。
凯在他身侧半步后，长刀已出鞘半寸，目光扫过眼前茂密的、叶片呈金属蓝色的蕨类植物丛。
萨尔瓦多最后出来，骂了句“鬼地方”，磁轨手枪握在手里、警惕地环视四周。
他们降落在一片相对平坦的高地，脚下是暗红色的土壤。
不远处，扭曲的金属骨架从藤蔓中刺出，是某种古老建筑的遗迹。
林渊腕式终端屏幕亮起、显示着从“方舟”下载的简化地图，一个微弱的光点在不远处闪烁，代表着最近的能量信号源。
“方向，十一钟。”林渊说，率先迈步，他的步伐比平时慢，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萨尔瓦多跟上，嘴里不停：“信号源？说不定就是个该死的自动洒水器。”
凯沉默地跟在林渊另一侧，注意着林渊的脚步节奏。
植被越来越密，高大的、树皮如同鳞片的乔木遮挡了大部分光线，环境变得幽暗。
地面松软，覆盖着厚厚的落叶，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只有一些细微的、不知名昆虫的窸窣声。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林渊抬起手，众人停下。
前方，藤蔓和灌木之后，隐约露出一个半埋入地下的金属结构轮廓，像是一个圆顶建筑的顶部，能量信号的标记就在那里。
“萨尔、左翼，凯、右翼，我正面。”林渊低声道。
萨尔瓦多啐了一口，猫着腰钻进左侧的植被，凯的身影无声地消失在右侧阴影里。
林渊等待了十秒，然后拨开挡路的藤蔓，走向那个圆顶结构。
靠近了才发现，圆顶大部分已经坍塌、露出内部锈蚀的支架，入口被一块坍塌的金属板挡住一半，林渊侧身挤了进去。
里面空间不大，布满灰尘和蛛网。
中央是一个控制台样的设备，屏幕碎裂，但一侧有个小小的指示灯在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绿光、能量信号就是从它发出的。
林渊走近，手指拂去控制台上的灰尘，露出下面模糊的标识——一个被藤蔓缠绕的齿轮图案、与“方舟”里某些远古文明的标记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同。
他尝试按下几个还能辨认的按钮，毫无反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短促的、被压抑的惊呼，是哈肯的声音，通过仍然开放的通讯频道传来。
“方舟！有……有东西在靠近，从树林里，速度很快。”
几乎同时，林渊听到左侧植被传来萨尔瓦多压低的咒骂和磁轨手枪充能的嗡鸣，右侧，凯的长刀出鞘的摩擦声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