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村的上午,风里还带着山间特有的清润气息,院角的老桂花树落了一地细碎的花瓣,被风吹得在青石板上打了个旋。陆砚辞刚把修补好的竹篮送到张婶家,回来时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煮茶,砂壶里的泉水“咕嘟”着冒起细泡,茶香混着桂花香慢慢漫开,就在这时,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是林舟打来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像是刚从一场热闹的招商会现场赶来:“砚辞,你知道吗?《奔跑吧》新一季的总导演亲自找我谈了,点名要你做常驻嘉宾,开出的酬劳是八位数,还承诺所有行程都按你的时间来安排,节目组可以直接来云栖村附近取景!”林舟顿了顿,语速更快了些,“还有《极限挑战》,他们新策划了‘文化传承’特辑,想请你当‘智慧担当’,不仅酬劳给得高,还说能帮你对接国家级的非遗项目资源,这可是双赢的好事啊!”
陆砚辞握着手机,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煮茶时砂壶的温热。他没有立刻回话,目光越过石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杯,落在窗外连绵起伏的青山上——晨雾早已散尽,阳光把山尖染成了淡金色,山脚下的稻田里,几个村民正弯腰插秧,身影被拉得长长的,偶尔传来几句说笑的声音,顺着风飘进院里。不远处的村口,有炊烟从农舍的烟囱里缓缓升起,像一条柔软的白丝带,轻轻系在青山与蓝天之间。
“都推了吧。”良久,陆砚辞才开口,声音平静得像院角的溪水,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出半分对八位数酬劳或是顶级资源的心动,“替我谢谢他们的好意,说我近期没有参与常驻综艺的计划。”
电话那头的林舟明显愣了一下,语气里的兴奋渐渐淡了下去,带着几分不解:“砚辞,你不再考虑考虑?这可是《奔跑吧》和《极限挑战》啊,国民度最高的王牌综艺,多少人挤破头都想上,酬劳和资源都是顶级的……”他不是不了解陆砚辞的性子,可面对这样的邀约,还是忍不住想再劝劝。
陆砚辞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表面的茶沫,目光落回杯底舒展的茶叶上,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林舟,你还记得我当初做《归园田居》的初衷吗?”他顿了顿,不等林舟回答,继续说道,“综艺于我而言,从来不是‘提升曝光度’的工具,也不是‘赚取高酬劳’的途径,它更像一座桥——我想通过这座桥,把云栖村的宁静、山野间的真实,还有普通人生活里的那些美好,传递给更多人。可如果为了上更多综艺、赚更多钱,我得不断离开这里,奔波于各个录影棚,把时间耗在剧本讨论、镜头设计上,那这座桥就会变成枷锁。”
“它会反过来‘消耗生活’。”陆砚辞的声音轻了些,却字字清晰,“我现在能做出让观众觉得温暖的内容,是因为我真的在云栖村过日子——我知道张婶的竹篮容易松哪几根篾条,知道李爷爷最爱听哪段戏,知道稻田里的秧苗要在什么时候插才长得好,这些真实的感受,是坐在录影棚里编不出来的。如果我离开了这里,每天面对的都是聚光灯和剧本,那我输出的内容,终将失去根基,变得空洞,变得和我曾经反对的那些流量综艺没什么两样。”
他想起前几天的清晨,自己帮王大叔修补漏水的屋顶,两人坐在房顶上,就着晨光啃着玉米,王大叔跟他说“种地啊,急不得,得等雨、等太阳,等庄稼自己慢慢长”。那时他就明白,做内容和种地是一个道理,急不得,得沉下心来,先过好自己的日子,才能把日子里的温度揉进内容里。
“以后,类似的常驻邀约,除非有特别的文化意义——比如能真正推动非遗传承,或者是纯公益性质的项目,能帮到需要帮助的人,否则原则上都不必再详细汇报给我了。”陆砚辞轻轻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像是为自己的决定画上了句号。
他早已在心里为自己定下了清晰的界限:每年,只精心选择一至两个真正有价值的项目——要么能传递文化,要么能践行公益,其余绝大部分时间,他要留在云栖村。留在这片能让他听见鸟鸣、闻见稻香、感受到人心温暖的土地上,留在能让他沉下心来生活的地方。
电话那头的林舟沉默了片刻,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理解与敬佩:“我知道了,我会跟他们好好沟通的。你放心,以后我会先按你的标准筛选,不再给你添麻烦。”
挂了电话,陆砚辞把手机放在石桌上,重新拿起刚才没编完的竹蚂蚱——是要给村里的小豆子编的,那孩子昨天还追着他问“陆哥哥,什么时候能教我编竹兔子呀”。他指尖灵活地转动着竹篾,阳光透过桂花树的枝叶,在他手背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院外,有村民牵着牛经过,笑着跟他打招呼:“陆先生,茶煮好了没?要不要来我家拿点新摘的枇杷?”
陆砚辞抬起头,笑着应道:“好啊,等我编完这个,就过去。”
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还躺着几条未读的消息,都是经纪公司发来的综艺邀约信息。可陆砚辞没有再看一眼,他的心思全在手里的竹篾上——每一次缠绕、每一次打结,都专注而认真。对他而言,内心的尺度早已明确:名利或许诱人,但只有守住真实的生活,才能守住创作的初心,才能做出真正能打动人心的内容。外界的喧嚣再热闹,也抵不过云栖村的一缕茶香、一声鸟鸣,抵不过这份不被过度曝光裹挟的、踏实的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