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深秋总带着点清冽的风,吹得街头的梧桐叶簌簌落下,却吹不散国家会议中心内的热烈氛围。月底这场名为“综艺创新与价值回归”的行业论坛,早已是圈内瞩目的焦点——从一线卫视的总监,到手握爆款项目的制作人,再到研究媒介传播的高校学者,几乎半个综艺圈的人都汇聚于此,而所有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落在了压轴环节的嘉宾名字上:陆砚辞。
下午三点,论坛进入最后一个环节。当主持人念出“陆砚辞”三个字时,原本略有嘈杂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入口处。陆砚辞走进来时,与场内大多数人笔挺的西装、精致的妆容不同——他穿了件浅卡其色的布衫,袖口依旧挽到小臂,腕间那串熟悉的竹制手钏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泛着经年累月打磨出的温润光泽;手里没拿厚重的演讲稿,只捏着一张折得整齐的便签纸,上面似乎只写了几个简单的关键词,却走得从容又笃定。
走上木质讲台时,他先抬手轻轻敲了敲麦克风,确认声音清晰后,才抬眼看向台下。目光扫过前排那些熟悉的面孔——有《快乐大本营》的总导演,正拿着笔记本准备记录;有曾制作过现象级慢综艺的制片人,眼神里带着期待;还有几位白发苍苍的学者,正微微前倾身体,透着严谨的关注。陆砚辞的嘴角先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语气平和得像在村口的石桌上与人聊天,没有丝毫的局促或刻意:
“其实来之前,节目组的朋友跟我说,‘陆老师,你得准备个正式点的演讲稿,毕竟台下都是行业前辈’。”他晃了晃手里的便签纸,引得台下一阵轻笑,原本紧绷的氛围瞬间松弛下来,“但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我不是什么专业的综艺制作人,这些年待在山里,习惯了有什么说什么,要是拿着稿子念,反而不像我了。”
笑声渐歇,他的语气慢慢沉了些,目光也变得认真:“最近这段时间,很多人找我聊天,或者在后台给我留言,说‘你参与的那期《快本》火了,你的综艺模式成功了’,还有人问我‘成功的秘诀是什么’。今天站在这里,我想跟大家分享的不是‘秘诀’,只是我对综艺的一点理解。”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竹钏,那是他在云栖村时,村里的老竹匠帮他做的,上面还留着细微的竹纹:“在我看来,综艺不应该是一个‘造梦工厂’。什么是造梦工厂?是用华丽的舞台、精心设计的剧本、刻意煽情的台词,编织一个远离现实的完美幻境——观众看的时候可能会觉得热闹,会觉得感动,但关掉屏幕后,会发现那个幻境跟自己的生活毫无关系,留不下任何东西。”
“而我更希望,综艺能成为一片‘生活切片’。”这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台下不少人都停下了笔,抬起头专注地看着他,“什么是生活切片?不是刻意去拍‘家长里短’,也不是强行展现‘人间疾苦’,而是真实地记录那些藏在日常里的、带着温度的瞬间。”
他举例子时,眼神里泛起了柔软的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场景里:“比如前段时间我看的《归园田居》,有个镜头让我印象很深——不是明星们精心打理的菜园,而是镜头扫过远处的稻田时,有个农民伯伯弯腰割稻,稻穗太重,他每割一把,都要下意识地扶一下腰,阳光照在他汗湿的后背上,能看到盐渍的痕迹。还有风吹过稻田的声音,不是后期配的音效,是真实的‘沙沙’声,混着远处的鸡鸣,那一刻我觉得,比任何精心设计的环节都动人。”
“再比如《歌手》的舞台,有位歌手唱到一半忘词了,没有慌乱,也没有假装继续,而是停下来,对着观众笑了笑,说‘抱歉,突然想起我妈妈了,她以前总在我唱这首歌的时候给我递水’,然后清唱了剩下的部分。没有复杂的编曲,没有华丽的高音,可我看到弹幕里很多人说‘听哭了’,因为大家都有过‘因为一个小事想起亲人’的瞬间,那种情感是共通的。”
“还有我们做的《快本》特别篇,很多人说‘陆老师,你们的互动很自然’。其实哪里是自然,是我们没有刻意设计。我记得何老师喝米酒时,说‘这味道跟我外婆酿的很像’,我没有接‘那我们多喝点’,而是说‘下次带你去云栖村,李大爷的酒窖里还有去年的陈酿’——这不是剧本,是我真的想带他去看看;黄垒炒腊肉时,我提醒‘何老师那份别放辣’,不是为了制造‘默契梗’,是我真的记得他吃辣会胃疼。这些瞬间之所以打动人,核心只有两个字:真实。”
他停顿了几秒,给台下的人留了思考的时间。会场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偶尔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点头声。前排那位白发学者,正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快速写着什么,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神里带着认同。
“我们总在想,观众到底想要什么?”陆砚辞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问,也像是在跟台下的人探讨,“其实观众坐在电视机前,或者打开手机,他们想要的不是一个‘无可挑剔的舞台’——他们在生活里已经够累了,不需要再看别人表演‘完美’;他们更渴望看到的,是‘真实’——是能让他们想起‘我妈妈也这样做过饭’‘我跟我朋友也这样聊过天’的瞬间,是即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的温度和烟火气。”
“这种真实,不是摆拍出来的‘农家生活’,不是念台词念出来的‘兄弟情深’,是你真的走进那个场景,真的把对方当成朋友,真的去感受当下的情绪。就像我带的那些竹编、米酒、新米,不是为了‘制造话题’,是我觉得‘好东西应该跟朋友分享’;就像我们聊村里的孩子、山里的竹子,不是为了‘卖情怀’,是那些生活真的刻在我心里,我想跟大家说说。”
他的话音刚落,会场里先是短暂的安静,随即响起了第一声掌声——是那位白发学者,他放下笔,率先鼓起了掌,眼神里带着赞赏。紧接着,掌声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从第一排传到最后一排,从零星的几声变成整齐而热烈的轰鸣。不少制作人一边鼓掌,一边跟身边的人交流,眼神里带着恍然大悟的清明;还有人拿起手机,快速给团队发消息,似乎在调整接下来的项目方向。
陆砚辞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涌动的掌声,没有鞠躬,只是又露出了那抹浅淡的笑意,像当初在云栖村的院子里,看着翠竹抽新芽时一样平静。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理论,只是把“生活本该有的样子”说出来了。而此刻台下的掌声,也不仅仅是给他的,更是给那些渴望“真实”的观众,给那些愿意放下套路、回归本真的创作者。
论坛结束后,不少人围了上来。有位年轻的制作人握着他的手,语气激动:“陆老师,您刚才说的‘生活切片’,点醒我了!我之前在做一档亲子综艺,总想着设计游戏环节,现在才明白,其实孩子给妈妈递一杯水的瞬间,比任何游戏都动人!”还有位卫视总监笑着说:“我们台明年有个慢综艺项目,本来想请流量明星,现在决定改改方向,去拍真实的乡村生活,到时候还得请您给提提意见。”
陆砚辞一一应着,指尖的竹钏依旧轻轻晃动。他知道,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成功,而是“真实”的力量终于被看见。从《快本》特别篇的收视爆红,到网友自发的“真假情怀对比”,再到此刻行业内的理念转变,他所坚持的“生活切片”理念,正在像涟漪一样,从一个小小的点,慢慢扩散开来,从“被模仿”变成了“被追随”。
走出会议中心时,深秋的风又吹了过来,带着梧桐叶的清香。陆砚辞抬头看了看天,云层很薄,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落在他的布衫上,温暖得像云栖村的晨光。他想起村里的孩子们,此刻应该正在后山练吹竹筒笛,那清亮的声音,或许比任何舞台上的音乐都更动人——因为那是生活本身的声音,是真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