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试在即,季言本已收拾心情,准备去考场上走个过场,混个秀才功名傍身。却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竟被知府秦牧之紧急召见。
“要事相商?这节骨眼能有什么要事?总不能是给我划考试重点吧?”季言心中嘀咕,不敢怠慢,立刻跟着师爷前往知府衙门。
“难道黑风寨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还是钱庄或者《三国》惹了麻烦?”他脑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对那师爷客气道:“有劳师爷稍候,学生换身衣服便来。”
他迅速换上一身体面的儒衫,跟着师爷上了停在巷口的普通马车。一路无话,气氛略显凝重。师爷直接将季言引到了后院一处僻静的花厅,而非寻常的书房。
秦牧之早已等在那里,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的一池残荷。他今日未着官服,只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常服,神色间少了往日的威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轻松和释然?
“学生季言,拜见大人。”季言收敛心神,恭敬行礼。
“季小友来了,坐。”秦牧之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亲自给季言斟了杯茶,“不必拘礼,今日请你来,并非公事,只是有些话,想私下与你聊聊。”
季言心中疑窦更甚,依言坐下,静待下文。
秦牧之抿了口茶,缓缓道:“黑风寨,已于上月廿八,被彻底剿灭了。”
季言心中一震,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感到一阵快意。他面上适时露出“惊喜”之色:“恭喜大人!为安澜府除此大害!百姓定当感念大人恩德!”
秦牧之摆摆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自得:“非我一人之功。亦是天时地利人和。我采用了围而不攻、断其粮道之策,困了他们近两月。寨中存粮耗尽,人心惶惶,其内部先乱,几个头目为争抢剩余粮食甚至大打出手。最后,他们不得不冒险强行突围,正中我的埋伏。主要头目悉数成擒,只三五小鱼小虾趁乱逃脱,已不足为虑。”
季言听得暗自点头。“围而不攻,逼其自乱…这秦牧之,确实有点东西,不是那种只会蛮干的莽夫,也不急功近利。”
“此乃大人运筹帷幄之功!”季言再次送上高帽。
秦牧之笑了笑,目光落在季言身上,意味深长地说:“说起来,能如此顺利断其粮道耳目,使其成为瓮中之鳖,季小友你…前期清扫其外围势力,亦是功不可没啊。”
季言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学生…学生不知大人在说什么。学生只是听闻黑风寨为恶,心中愤慨,或许…或许是与学生交好的张老板、石猛他们,出于义愤,做了些什么吧?学生着实不太清楚细节。”
言下之意,你我二人心知肚明即可,不要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主打一个我不承认,你就别想把我是幕后之人坐实。
看着季言那“无辜又茫然”的表情,秦牧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指虚点了点他:“你呀你…滑头!”
他不再深究此事,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让季言震惊的消息:“剿灭黑风寨,整顿治安;采纳水利良策,惠及民生;开办钱庄,繁荣商贸;安澜府如今百业兴旺,税赋大增,百姓安居乐业…这一桩桩政绩,朝廷都看在眼里。吏部考评已出,陛下亦有旨意。”
他顿了顿,看着季言微微睁大的眼睛,缓缓道:“本官…不,老夫蒙圣上隆恩,擢升两级,调任京师,赴户部任职。”
升官了?!还是连升两级!直接进京入户部!这可是实权部门的要职!
季言虽然料到秦牧之会高升,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猛!
“恭…恭喜大人!不,恭喜秦公高升!”季言连忙起身道贺,心情复杂。一方面替秦牧之高兴,毕竟算是一条船上的,另一方面,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和…警惕。
好不容易找了个大腿,这就要走了?
秦牧之坦然接受了他的祝贺,示意他坐下,语气变得诚恳了几分:“季小友,老夫此次能得此升迁,你功不可没。若非你献策治水、建言钱庄,还有剿匪……老夫岂能如此快做出这许多政绩?”
“大人言重了!学生万万不敢居功!皆是大人领导有方,善于纳谏!”季言赶紧把功劳推回去。
“不必过谦。”秦牧之摆摆手,“你的才华,老夫深知。如今这安澜府的摊子,尤其是那水利工程和钱庄,皆已步入正轨,但也需能人维持。老夫离任之前,已向当今左相递了荐表,极力保举你。”
“!”季言的心提了起来。
“老夫在荐表中言明,你虽年少,却实学非凡,于经济水利之道颇有建树,更难得的是有一颗济世之心。待城南水利工程圆满竣工,便可凭此实绩,由官府叙功,特荐你入仕,至少一个从七品的实缺跑不了。”
直接从白身特荐入仕?还是从七品?这起点可比苦哈哈,一步一步考进士高多了!多少人一辈子都爬不到这个位置!
但季言却丝毫高兴不起来。这完全打乱了他“苟着发育,慢慢科考”的计划!把他一下子推到了官场的前台!
“此外,”秦牧之继续抛着重磅炸弹,“老夫亦将安澜钱庄之利弊、运行模式及成效,详细撰写成策,上奏天听。并向陛下进言,或可于天下繁盛州府,逐步推广此‘官民合营’之模式,以利天下商民。陛下已初步首肯,想必再过十天半月,便有钦差大臣抵达安澜,实地考察钱庄事宜。届时,你这倡议者和‘顾问’,怕是少不了要被问询。”
季言:“!!!”
他感觉脑袋嗡嗡的。不仅可能要被迫当官,连钱庄这事都要捅到皇帝那儿去了?还要来钦差考察?
这特么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秦公…这…学生才疏学浅,年未弱冠,恐难当如此大任啊!”季言试图挣扎一下,“况且学生志在科场,还想…”
“诶!”秦牧之打断他,“科场功名,固然清贵。但岂不闻‘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如今有捷径可走,何必迂回?更何况,水利、钱庄皆是你心血所在,交给旁人,你放心?至于年纪…我朝十二岁为官者亦不是没有先例,你年已十五,有何不可?”
他站起身,拍了拍季言的肩膀,语重心长:“季小友,老夫知你性情淡泊,不喜张扬。但当今圣上年幼,外有邻邦虎视眈眈,内有强权把持朝政,圣上身边正需能人佐之,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既有此才,便当挺身而出,造福万民,方不负此生。京中局势复杂,老夫此去,亦需助力。他日你在地方有所作为,亦是老夫一脉之政绩,你我互为奥援,岂不胜过你独自埋头科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几乎是赤裸裸的“我提拔你,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季言知道,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甚至可能恶了这位即将高升的“恩主”。
他心中苦笑连连:“我不想当官啊!我就想有个举人功名傍身,提前规避官府方面的潜在隐患,然后安安静静地苟着修仙啊!怎么年纪轻轻就被逼着要走上仕途了?还要卷入京城的派系斗争?这剧本不对啊!”
但面上,他只能露出“感激涕零”、“知遇之恩”的表情,躬身道:“学生…谨遵秦公教诲!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秦公厚望!”
“好!好!”秦牧之满意地笑了,“今日之言,出我口,入你耳。在外不必声张。一切,待钦差过后,自有分晓。”
当晚,秦牧之在安澜城最好的酒楼“醉仙楼”设宴,名义上是为季言等几位“前途无量”的士子饯行,还邀请来了张首富等几位富商,由他牵线资助了好几位寒门学子赶考,预祝他们院试高中,实则是一场与季言心照不宣的告别宴。
宴席上,季言强颜欢笑,应付着各方祝贺和试探,内心却在疯狂吐槽:
“靠山升官我傻眼,苟道前途在何方?”
“我现在真的就只想种个田修个仙,怎么就要去当官了?还是特荐的!这跟走后门有啥区别?会不会被那些正途出来的进士鄙视啊?”
“秦牧之这老狐狸,临走还给我套上这么多枷锁…表功入仕?我看是把我绑上他的战车才对!”
宴席终了,季言带着一肚子复杂心情回到家中。
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他长长叹了口气。
“唉,树欲静而风不止。这苟道之路,真是越走越歪…”
“罢了罢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当官…似乎也能更方便地收集修炼资源和信息?钦差来了…或许也是个机会?”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院试考好,再把水利工程搞定。有了秀才功名和实实在在的政绩,将来就算入仕,腰杆也能硬一点。”
“至于京城的风雨…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秦公和他背后的人先顶着。”
他感受着体内那依旧停滞不前的修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修为啊修为,你可得争点气啊!不然哪天真的混不下去了,老子还得靠你跑路呢!”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明枪暗箭,正在从四面八方,悄然对准了他这个即将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少年奇才”。
未来的路,陡然间变得扑朔迷离,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