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司农寺时,李杰正在新械坊里调试火药配方。青石案上摆着十几个陶碗,里面装着不同比例的硝石、硫磺和木炭,白色的、黄色的、黑色的粉末分得清清楚楚,像一排五颜六色的颜料。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那是硫磺和硝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闻起来有点像臭鸡蛋,却让李杰精神百倍。
老张捧着新到的药皂订单,脚步匆匆地走进来,布鞋踩在地上的木屑上,发出 “沙沙” 的声响。他脸上带着兴奋和感慨,皱纹里都透着笑意:“大人,您听说了吗?陛下处置宸妃香肆的事了!”
李杰头也没抬,专注地用铜勺将碗里的粉末混合在一起,动作轻柔得像在搅拌蛋糕糊。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眼前的不是可能炸死人的火药,而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哦?怎么处置的?” 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罚没三年营收充公,还让宸妃闭门思过三月!” 老张啧啧称奇,手里的订单都差点掉在地上,“还是陛下高明啊!既敲了宸妃一记警钟,让她知道厉害;又没把事做绝,保全了她的地位。这下朝堂上那些议论的声音,也该平息了。”
李杰将混合好的火药倒入一个纸筒里,用麻绳一圈圈捆紧,动作熟练而精准,每一个结都打得又快又牢。“高明的是平衡术。” 他淡淡地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
他早就料到李世民会这么处置。这位千古一帝,最擅长的就是在各方势力之间寻找平衡点,像个技艺精湛的走钢丝演员,总能在最危险的地方找到稳定。武媚娘不能倒,她是制衡太子和其他皇子的重要力量;太子和其他皇子也不能太强,否则会威胁到皇帝的权力;只有让他们相互牵制,皇帝才能牢牢掌控权力,坐收渔翁之利。
老张愣了愣,不太明白李杰的意思,挠了挠头,手指上还沾着点皂液:“大人是说…… 陛下是故意这么做的?”
“不然呢?” 李杰拿起一把小秤,秤杆是象牙做的,上面的刻度清晰可见。他小心翼翼地将硝石的比例调低了一成,眼神专注得像在做精密实验。“如果真要治武媚娘的罪,凭赛义德的账册和那条密道,足够让她万劫不复了。可陛下没有,只是轻轻罚了一下,这其中的深意,还用说吗?”
老张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大腿:“还是大人看得透彻!我就说陛下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宸妃,原来是这么回事!那……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香肆被处罚了,咱们的药皂生意是不是能好起来?听说最近军中的订单又增加了不少。”
“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李杰将调好的火药筒放在一旁,开始研磨硫磺粉。他拿起一个青石臼,里面放着硫磺块,用一根硬木杵轻轻研磨着。硫磺粉在石臼里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像春蚕在吃桑叶,又像在为这场无声的博弈伴奏。“咱们该造火药造火药,该炼甘油炼甘油,朝堂的事,少掺和。”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是个穿越者,带着华夏国农科院的先进知识,从种植胡椒到改良农具,从研制香皂到发明火药,每一项技术都能改变大唐的命运。他的目标是推动大唐的技术进步,让这个古老的帝国走向更辉煌的未来,而不是卷入这复杂的权力斗争中,像个小丑一样你争我夺。
虽然这次借金吾卫的手打压了一下武媚娘,但那也是因为香肆走私药皂,触及了他的底线 —— 药皂是用来改善士兵生活、增强军队战斗力的,是保家卫国的利器,不是用来给突厥贵族享受,甚至资助敌人的。这就像现代社会有人把先进武器卖给敌对国家一样,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可是……” 老张还是有些担心,眉头皱得像个疙瘩,“宸妃会不会记恨咱们?毕竟这次的事,咱们司农寺也牵扯其中。赵校尉可是听了您的暗示,才去搜查赛义德的地窖的。”
李杰停下研磨的动作,抬头看了老张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像春风拂过湖面,泛起淡淡的涟漪:“记恨又如何?只要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手里有真本事,她能耐我何?”
他拿起一块刚炼好的甘油,透明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像一块纯净的水晶。这是他用皂化反应的副产品提炼出来的,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用,但他知道这东西在现代有很多用途,能做护肤品,能做炸药,还能做润滑剂,是个好东西。
“而且,” 李杰继续说道,将甘油倒进一个瓷瓶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个婴儿,“陛下心里有数。他需要有人能制衡武媚娘,防止她权力过大;也需要有人能推动技术革新,增强大唐的国力,让国家富强,百姓安康。咱们做好自己的事,研制出更多有用的东西,就是对陛下最大的帮助,也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老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说话。他看着李杰专注地忙碌着,一会儿调试火药的配比,一会儿观察甘油的纯度,偶尔还会在竹纸上写写画画,记录着什么。阳光透过新械坊的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侧脸的轮廓在光影中显得格外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老张悄悄退了出去,将订单放在外间的案上。他心里琢磨着李杰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司农寺丞虽年轻,却比谁都看得通透,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碰。就像他研制的那些东西,胡椒让御膳房添了新味,贞观犁让农夫省了力气,香皂让军营少了疫病,哪一样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新械坊里,李杰将研磨好的硫磺粉过了细筛,白色的粉末像雪一样落在陶盘里。他拿起一把青铜量勺,按照新的比例将硝石、硫磺、木炭混合,动作精准得如同用了现代的计量仪器。
“硝石七成五,硫磺一成五,木炭一成……” 他低声念叨着,指尖捻起一点混合粉末,放在阳光下细看,“上次的配比炸得太猛,这次调低硝石比例,应该能更稳定些。”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琢磨火药的用途。眼下大唐虽国泰民安,但北疆的突厥、西域的吐蕃都虎视眈眈,若是能造出火炮,边防的压力便能大减。只是这东西威力太大,若是控制不好,反倒会惹出祸端,必须慎之又慎。
正调试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是负责采买的小吏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个麻布包:“李大人,您要的硝石到了,这次是从龙门山采来的,纯度比上次的高。”
李杰接过麻布包,打开一角,里面的硝石晶体泛着青白色的光泽,透着冰凉的寒气。他捏起一块放在鼻尖闻了闻,没有杂味,确实是上等货色。“很好,送到库房分类存放,记得与硫磺隔开三丈远。”
“是。” 小吏应着,又压低声音道,“大人,外面都在传,宸妃娘娘被禁足后,魏王府的人在四处活动,说要彻查香行旧案呢。”
李杰头也没抬,将硝石放进陶碗:“与咱们无关的事,少打听。”
小吏讪讪地退了出去。李杰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泰这是想趁机落井下石,把武媚娘彻底踩下去。可惜啊,他太小看李世民的心思了,也太小看武媚娘的手段了。
他拿起调好的火药,装进一个陶制的药罐,用黏土封了口,只留下一根引信。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次试验,若是成功,就能确定稳定的配比。
走到新械坊后院,那里早就清理出一片空地,四周用木栏围着,地上铺着厚厚的沙土。李杰将药罐放在空地中央,点燃引信,看着火星 “滋滋” 地燃烧,连忙退到十步开外。
“轰隆 ——” 一声闷响,比上次的爆炸声小了些,却更沉稳。沙土被掀起一人多高,形成一个小小的蘑菇云,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硝烟味。
“成了!” 李杰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地上被炸出一个半尺深的坑,边缘整齐,没有飞溅的碎石 —— 这说明火药的威力得到了有效控制,既能开山裂石,又不会造成太大的波及。
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焦黑的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硝烟味中带着淡淡的硫磺气息,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下一步,该试试做炮弹了。”
回到新械坊时,老张又送来了一叠文书,都是各州县呈报的农具改良反馈。李杰翻看着,看到上面写着 “贞观犁使亩产增两成”“新式水车节省三成人力” 之类的话,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些才是他真正在意的东西。权力斗争再激烈,终究是过眼云烟;只有实实在在的技术进步,才能真正改变这个时代。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棂,将新械坊染成一片暖色。李杰收拾好东西,锁上房门,沿着石板路往住处走去。路过司农寺的菜园时,看到几个杂役正在用他改良的锄头除草,动作轻快,效率比以前高了不少。
“李大人!” 杂役们纷纷打招呼,脸上带着真切的笑意。
李杰笑着点头回应。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或许不能像权力斗争那样立竿见影,却能一点一滴地渗透到大唐的肌理,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加强大、更加稳固。
夜色渐浓,司农寺的灯笼次第亮起,像一颗颗温暖的星辰。李杰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皇宫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想必李世民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权衡着朝堂的利弊。
他拿起桌上的甘油瓶,对着灯光看了看。透明的液体里,仿佛映出了大唐的未来 —— 有轰鸣的火炮守卫边疆,有先进的农具耕耘田野,有便捷的交通连接四方,有富足的百姓安居乐业。
“路还长着呢。” 李杰喃喃自语,将甘油瓶收好。
无论御书房里的权衡多么复杂,无论朝堂上的博弈多么激烈,他都将沿着自己的路走下去。火药、外科手术、远洋舰、蒸汽机…… 这些来自未来的技术,将是他送给这个时代最好的礼物。
窗外的月光皎洁如水,洒在司农寺的庭院里,也洒在李杰坚定的脸庞上。这场无声的博弈还在继续,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握住了最有力的棋子。
硫磺粉研磨的 “沙沙” 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像一首永不停歇的歌谣,吟唱着一个穿越者改变历史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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