殒神涧,地处云梦古国旧疆极西,传闻乃是上古神战终结之地,曾有真神于此陨落,神血浸透万里山川,法则崩坏,形成无数诡异绝地与空间裂缝。平日里,此地乃修士禁区,等闲不敢踏足,唯有一些修炼特殊功法或铤而走险寻觅神陨遗珍之人,方会在外围活动。
然而此刻,往日里死寂荒凉的殒神涧,却成了整个北域,乃至诸天万界瞩目的焦点。
那冲霄而起的混沌光柱尚未完全消散,苍穹之上云梦古国的辉煌异象亦缓缓流转,散发出苍茫古老的磅礴气息,如同一位沉睡的巨人正在苏醒,向世人昭示着其内蕴藏的惊天机缘。
无数遁光,如同百川归海,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密密麻麻地悬浮于殒神涧外围的广袤空域。剑光、法宝辉光、妖云、魔气、佛霞……各色灵光交织,将天空渲染得光怪陆离。人声鼎沸,兽吼禽鸣,各种气息混杂,形成一股躁动不安的洪流。
实力稍弱者,只敢在外围徘徊,目光灼热又带着畏惧地望着那被混沌气息笼罩、深不见底的巨涧,以及涧口处若隐若现、符文流转的巨大光门——那便是云梦遗藏核心区域的入口!光门之上,不时有古老的符文炸裂,迸发出足以撕裂金丹修士的恐怖气劲,警示着此地绝非善地。
一些性子急躁,或自恃修为高深的修士,早已按捺不住,试图强行冲入光门。然而,那光门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一道凌厉剑光匹练般斩向光门,却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混沌之气吞噬,反噬之力让那出手的元婴剑修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又有数名妖族显化真身,咆哮着撞向光门,结果却在接触光门的刹那,被凭空出现的空间裂缝撕成碎片,血雨纷飞。
“蠢货!云梦遗藏岂是蛮力可入?此乃古国禁制,需待其稳定,或寻得正确方法!”有老成持重者冷眼旁观,出声讥讽。
惨痛的教训让后续涌来的修士们稍稍冷静,不敢再轻易尝试。但人群并未散去,反而越聚越多,彼此间警惕地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小规模的冲突和口角时有发生,只是因为更大的目标在前,才勉强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在这纷乱的人群一角,三道并不起眼的流光落下,显露出沈孤寒、沐宁与苏婉清的身影。他们收敛了自身大部分气息,混在散修与小势力的人群中,并未引起过多关注。
沈孤寒目光扫过那巍峨耸立、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光门,又看向周遭如同沸腾粥锅般的混乱场景,眼神平静无波。他体内,云梦圣女的血脉与那光门散发的气息产生着微弱的共鸣,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感,指向光门深处。同时,他那融合了混沌特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水波悄然蔓延开去,敏锐地捕捉着空气中流转的种种讯息。
“三大派的人到了。”沐宁压低声音,示意看向远处天空。
只见东方天际,数十道璀璨剑光连成一片,如同一条剑河奔腾而来,剑气冲霄,锋锐之意隔空传来,让人肌肤生寒,正是点苍派修士。为首者,乃是一名面容古朴、背负长剑的青袍老者,正是点苍派此次的领队长老,元婴后期大修士——玄磬真人。
南方,赤红如火云般的遁光呼啸而至,热浪滚滚,空气都为之扭曲。烈焰帮众修士身着赤红服饰,个个气息彪悍,为首一名虬髯大汉,身周隐隐有火龙虚影盘旋,乃是烈焰帮副帮主,炎烈尊者,同样是元婴后期修为。
西方,则是一片阴森鬼气,幽冥殿的人马悄无声息地出现,仿佛从阴影中渗出。他们人数不多,仅有十余人,但个个气息幽深难测,为首者是一名笼罩在宽大黑袍中、脸上带着一副哭笑鬼面具的勾魂使,其气息如渊似海,竟丝毫不弱于前两者,正是幽冥殿十大勾魂使之首——无面鬼使。
三大派的到来,立刻让原本嘈杂的场面为之一静。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这三方北域的顶尖势力身上,敬畏、忌惮、嫉妒、仇恨……种种情绪交织。
三大派的人马各自占据一方虚空,彼此间气息隐隐对峙,显然之前的嫌隙并未因遗藏现世而消弭。点苍派玄磬真人目光如电,扫过下方混乱的人群,又看向那光门,眉头微蹙。炎烈尊者则是咧了咧嘴,声如洪钟:“他娘的,这鬼门关倒是结实!看来硬闯是不行了!”
无面鬼使沉默不语,但那面具下的目光,却如同最冰冷的毒蛇,扫视着光门以及……人群中的某些角落,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三大派之间的沉默:“三位道友,如今遗藏已现,禁制强大,非一家一派可独力开启。更兼群雄环伺,异族窥探。若我等在此先行内耗,岂非徒令亲者痛,仇者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中州古老皇朝的使者团,在那位面白无须的中年文士带领下,驾驭着行宫法宝缓缓飞来。那文士面带和煦笑容,拱手道:“在下中州大夏皇朝使者,诸葛明。依在下愚见,当此之际,不若我等先行联手,共探此遗藏,至于内中机缘,各凭本事,如何?”
诸葛明的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不少中小势力首领暗自点头,眼下情形,若三大派火拼,他们或可浑水摸鱼,但若三大派联手,他们恐怕连汤都喝不上。而三大派若与中州皇朝联合,那力量更是足以碾压在场绝大多数势力。
玄磬真人沉吟不语,目光闪烁。炎烈尊者粗声粗气道:“联手?说得轻巧!谁知道你们安得什么心?别到时候被当了枪使!”
无面鬼使依旧沉默,但那微微侧首的姿态,表明他在倾听。
诸葛明丝毫不恼,笑道:“炎烈道友快人快语。利益当前,有所疑虑实属正常。不过,诸葛可在此立下心魔大誓,大夏皇朝此番,只为求取遗藏中与国运相关之物,绝无独吞之意。至于联手,也非要求诸位摒弃前嫌,只需约定,在破开此门禁制,以及进入初期共同应对未知风险时,暂止干戈,一致对外。待进入核心区域,再各行其是。如此,既可避免无谓损耗,亦可防范宵小之辈趁乱得利。”他说话间,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西漠金刚寺、北原冰灵谷以及妖族、异族所在的方位。
此言一出,点苍派与烈焰帮的高层明显意动。他们彼此忌惮,更担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能暂时联手,先清除掉大部分竞争者,进入遗藏后再各凭本事,无疑是最佳选择。
玄磬真人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诸葛使者言之有理。不知幽冥殿意下如何?”他看向无面鬼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张哭笑面具上。片刻后,一个沙哑、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可。”
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三大派与中州皇朝迅速达成共识,开始清场。点苍剑修剑气纵横,划出界限;烈焰帮众火焰滔天,驱赶靠近者;幽冥殿修士则释放出森然鬼气,形成一片死亡区域;大夏皇朝的使者团亦展现出强横实力,皇道龙气隐隐,威压四方。
“此地已由我点苍、烈焰、幽冥殿与大夏皇朝共同接管,闲杂人等,速退!否则,格杀勿论!”玄磬真人声音冰冷,传遍四野。
强大的威压联合在一起,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向那些散修和小势力修士。顿时,惊呼声、怒骂声、不甘的咆哮声响成一片。但面对这四方庞然大物的联合,绝大多数人只能面色惨白地向后退去,敢怒不敢言。
也有少数自恃实力或背景者试图反抗,但很快便被毫不留情地镇压。一名南荒妖族少主怒吼着显化部分妖身,却被炎烈尊者隔空一拳,炽热的拳罡将其轰得吐血倒飞。一名西漠来的苦行僧试图以佛法度化幽冥殿鬼气,反被无面鬼使一道无形魂刺击中,神魂受创,萎靡倒地。
血腥的镇压,迅速确立了四方联盟的权威,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域。
沈孤寒三人混在被迫后退的人群中,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果然联手了。”沐宁冷哼一声,“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苏婉清轻声道:“他们势力最强,联手是必然。我们该如何进去?”
沈孤寒目光幽深,低声道:“强行冲击不可取。这光门禁制古怪,非蛮力能破,他们即便联手,短时间内也未必能打开。我们静观其变。”他的神识始终锁定着那光门以及四方联盟的动向,尤其是那无面鬼使,此人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而且,他似乎对云梦血脉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
就在四方联盟清场完毕,开始商议如何破解光门禁制之时,异变再生!
那一直悬浮于高空,冷眼旁观的北原冰灵谷飞舟,忽然动了。飞舟缓缓下降,停留在与四方联盟平齐的空中,那位素白长裙的清冷女子立于船首,声音如同万载寒冰碰撞,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云梦遗藏,非尔等人族独有。我冰灵谷,欲分一杯羹。”
同时,西漠金刚寺的八名僧众,也迈步虚空,步步生莲,来到近前。为首那位之前一声狮子吼震散幽冥殿修士魂魄的年轻僧人,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此遗藏关系甚大,恐非善地,贫僧等愿入内一探,或可化解其中戾气,超度亡魂。”
更远处,南荒妖族、东海鲛人族,乃至一些隐藏了身份的异族强者,也纷纷显露出气息,虽未直接上前,但那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表明他们绝不会坐视四方联盟独占遗藏。
刚刚形成的四方联盟,瞬间面临着新的挑战!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玄磬真人、炎烈尊者、无面鬼使以及诸葛明,四人面色都凝重了几分。他们可以轻易驱散那些散修和小势力,但对上同级别的冰灵谷、金刚寺,以及虎视眈眈的妖族异族,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强行驱逐,必然爆发大战,届时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还如何探索遗藏?
诸葛明眼中精光一闪,再次站出来做和事佬,笑道:“原来是冰灵谷的璃镜仙子与金刚寺的法明大师。二位所言亦有道理,云梦遗藏乃古国遗留,确非某一家之私产。既然诸位都有意入内,不若我等再立一约如何?”
“哦?诸葛使者又有何高见?”璃镜仙子语气依旧冰冷。
“高见不敢当。”诸葛明拱拱手,“既然强者云集,不若便以实力说话。我等各方,各出手段,共同破解此光门禁制。谁能率先打开通道,或者在其中出力最大,便可在后续探索中占据一定先机。至于进入之后,依旧是各凭机缘。如此,既可避免在此地便拼个你死我活,亦可筛选掉一些……滥竽充数之辈。”他这话,明显是针对那些实力稍逊,却想浑水摸鱼的势力。
这个提议,得到了多数顶尖势力的默认。毕竟,谁也没有把握独自面对其他所有势力的围攻。
于是,一个更加庞大,也更加脆弱的临时联盟,就在这殒神涧前,初步确立。参与方包括点苍派、烈焰帮、幽冥殿、大夏皇朝、北原冰灵谷、西漠金刚寺,以及默认拥有资格的南荒妖族与东海鲛人等几大异族代表。
各方首领聚在一起,开始商讨破解光门禁制的具体方案。而其余修士,则被勒令退到更远处观望,不得靠近。
“联盟初立,各怀鬼胎。”沈孤寒看着那临时凑在一起的各方巨头,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这样更好,水越浑,我们的机会越大。”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混沌光门,血脉的共鸣感愈发清晰。他能感觉到,那光门之后,不仅有着云梦古国的传承,更隐藏着与他身世、与母亲、与那幕后黑手密切相关的秘密。
“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他们自顾不暇的契机……”沈孤寒低声自语,脑海中飞速推演着各种可能。他的混沌道基微微震颤,与周遭天地间那些破碎的法则碎片联系似乎更紧密了一分。或许,可以利用这些……
就在各方势力紧锣密鼓地研究光门禁制,试图找出破解之法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人群外围,几个看似普通的散修,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黑芒,彼此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暗处,真正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这刚刚建立的脆弱联盟,又能维持多久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