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岁月在静谧与喧嚣的奇异交织中缓缓流淌。凤榻上,林晚夕的白发如银瀑铺陈,容颜安详,仿佛只是沉入了一个悠长的梦境,将外间所有的纷扰与宏图都隔绝在她永恒的宁静之外。而摇篮里的萧承稷,则在日复一日的成长中,越发显露出不凡。他那双酷似其母的清澈眼眸,时常会盯着空气中看不见的微尘,或是指着窗外光影的变幻,发出意义不明的咿呀之声,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连萧承烨都需凝神才能感知的细微能量波动。
自那夜小承稷无意识的能量指引,意外揭示出“落星谷”古河道的秘密后,萧承烨心中对运河工程的决心与规划,都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工部尚书李翰带领的团队,在得到皇帝“精准”的提示后,集中力量勘探落星谷区域,果然发现了更多有利的地质证据。一条利用古河道基础,避开最坚硬岩层,大幅减少土石方量的优化线路逐渐清晰起来。户部在皇帝的严令和运河长远利益的驱动下,也绞尽脑汁,开始编制一份更为细致、分阶段投入的预算草案,试图在不动摇国本的前提下,为这“功在千秋”的伟业挤出银钱。
然而,萧承烨深知,技术难题的初步解决和财政的勉强支撑,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真正启动如此浩大的工程,所要面对的核心阻力,始终是那庞大到令人望而生畏的人力需求,以及随之而来的民生压力、潜在动荡。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的民夫,需要离开土地,在恶劣的环境下进行高强度劳动,期间的死亡率、伤残率,以及对其家庭的冲击,都是身为帝王必须沉重面对的现实。前朝诸多宏大工程最终导致民怨沸腾、乃至动摇国本的教训,史书上血迹未干。
这几日,萧承烨对着工部呈上的最新估算文书,眉头愈发紧锁。文书上那冰冷的数字——“初步预估,需征发民夫峰值可达八十万人次,工期若以十年计,累计耗用民力恐逾千万”——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这不仅仅是数字,背后是无数家庭的悲欢离合,是可能燃遍全国的怨气。
夜色深沉,他再次屏退左右,独自坐在外间御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那份文书。真龙内力在体内缓缓运转,驱散着肉体的疲惫,却无法抚平精神的焦虑。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悬挂的疆域图,那条被他用朱笔细细勾勒出的运河预想线路,如同一条渴望腾飞却被无形枷锁束缚的巨龙。
“难道……真要如户部所建言,将工期拉长至二十年、三十年,以时间换空间,减轻每年的人力压力?”萧承烨低声自语,眉宇间满是不甘,“可北境局势,能等那么久吗?狄狼环伺,边军粮草转运之困,每多一日,便多一分风险。且夜长梦多,朝中反对之声,未必会给朕那么多时间。”
他起身,习惯性地踱入内殿。烛光柔和,将凤榻上林晚夕的身影勾勒得愈发圣洁而脆弱。他坐在榻边,握住她微凉的手,感受着那熟悉的、仿佛能让他心神安宁的触感,尽管这安宁之下,是更深沉的痛楚与思念。
“晚夕,”他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排解的困扰,“落星谷的发现,让工程看到了曙光,可这民力耗用,依旧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朕不愿做那劳民伤财的暴君,亦不愿见天下百姓因朕一意孤行而流离失所。你可知道,有什么办法,能移山填海,又能不伤黎民分毫?”
他本是习惯性的倾诉,并未期待任何回应。殿内只有烛火偶尔噼啪的轻响,以及摇篮里承稷均匀的呼吸声。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林晚夕,而是来自她那一头如雪的白发!
只见靠近萧承烨手边的一缕银丝,毫无征兆地,泛起了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晕!那光晕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但萧承烨何等目力,他确信自己绝没有看错!紧接着,他感到握住的那只微凉的手,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这一下颤动,细微得如同蜻蜓点水,却像一道惊雷,在萧承烨的心中炸响!
“晚夕?!”他猛地站起身,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他俯下身,紧紧盯着林晚夕的脸庞,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你……你能听到朕说话?是吗?”
床榻上的人,依旧双眸紧闭,面容平静,呼吸悠长而微弱,与往日并无任何不同。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光晕和指尖的颤动,真的只是他过度思念产生的幻觉。
萧承烨不死心,又连唤数声,甚至度入一丝温和的真气探入她的经脉,却如石沉大海,感受不到任何清醒的迹象或意识的波动。那股巨大的希望涌起后又骤然落空的失落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颓然坐回榻边,双手紧紧包裹住林晚夕的手,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久久不语。
是幻觉吗?是因为他太渴望她能醒来,太渴望能得到她的智慧和帮助,而产生的错觉?
就在他心绪起伏,难以自抑之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林晚夕枕边——那里,静静放着她从不离身的、那个造型古朴的苗银蛊匣。
此刻,在那烛光映照下,蛊匣表面雕刻的那些繁复而神秘的虫鸟花草纹路,似乎……比平时看起来更加清晰了一些?甚至,他仿佛能感受到从那蛊匣内部,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他真龙内力迥异,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熟悉感的能量脉动。那感觉,很像他偶尔从儿子承稷身上感知到的能量特质,却又更加内敛、深沉,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古老气息。
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破开黑暗的闪电,骤然划过了萧承烨的脑海!
蛊术!
晚夕的蛊术!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先看了看那蛊匣,又看了看沉睡的林晚夕,最后,落在了疆域图上那条代表运河的朱红线条上!
他忆起了很多往事。忆起晚夕曾用蛊术救治瘟疫,活人无数;忆起她曾操控细微的虫豸,传递消息,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的心神(虽然后者她极少使用,并深以为戒);忆起南疆影卫传回的那些零碎记载中,提及某些古老的部落,会驯养特殊的“地行蛊”,能在土壤中快速穿行,用以寻找水源或矿脉;更有传说,有蛊师能驱使“石蠹”,啃食特定岩石,或培育“缠丝蛊”,其分泌的黏液能极快地凝固沙土,用于加固……
这些原本被他视为奇闻异事、甚至略带忌讳的“旁门左道”,在此刻,与他面临的“人力困局”猛烈地碰撞在了一起!
如果……如果能够利用蛊术呢?
不是用于争斗厮杀,而是用于这利国利民的宏大工程?
若能驯养出可以啃食岩石、疏松土壤的蛊虫,是否就能大幅减少民夫开山凿石的重负?
若能培育出可以快速固化石土、强化堤坝的蛊虫,是否就能提高工程效率,减少人力投入,甚至让堤坝更加坚固耐久?
若能引导那些对能量、对地脉敏感的特殊蛊虫,是否就能更精准地勘探地下河、规避地质灾害,避免无谓的牺牲和浪费?
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一旦提出,必然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会被那些顽固的理学大臣斥为“妖术祸国”。但萧承烨的心脏,却因为这个想法的出现,而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久违的、混合着希望与兴奋的热流涌遍全身。
他不再犹豫,轻轻将林晚夕的手放回锦被中,为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而郑重。然后,他起身,走到外间,沉声吩咐殿外值守的太监:“传朕口谕,密召沈昭先生,即刻入宫觐见,不得惊动任何人。”
“是,陛下。”
等待沈昭的时间里,萧承烨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脑海中飞速地梳理着这个“以蛊治水”构想的可能性、难点以及需要保密的程度。他需要沈昭的专业意见,不仅因为沈昭医术通神,对生命能量理解深刻,更因为沈昭游历天下,见识广博,对南疆蛊术虽不精通,但至少不像朝中大多数官员那样抱有纯粹的偏见,甚至可能接触过一些相关的记载或传闻。
约莫一炷香后,沈昭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御书房外,经过严格检查后,方被引入。
“陛下深夜相召,不知有何要事?”沈昭行礼后,见萧承烨虽面容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他许久未见的锐利与兴奋,心中不由一凛。
萧承烨没有绕圈子,直接挥手屏退了所有侍从,并以内力封锁了周围空间,确保谈话内容绝不外泄。然后,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昭,开门见山:“沈先生,朕有一个设想,或许惊世骇俗,但关乎运河工程成败,乃至国运民生。朕需要你以医者、以博学者之角度,为朕剖析其可行性。”
沈昭神色一肃:“陛下请讲,臣定当知无不言。”
萧承烨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朕欲……利用蛊术,辅助开凿运河。”
饶是沈昭见多识广,心性沉稳,闻言也不由得瞳孔微缩,脸上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石破天惊的想法,然后才谨慎地开口:“陛下……是指南疆蛊术?”
“正是。”萧承烨走到疆域图前,指着落星谷一带,“譬如,若有蛊虫能啃食岩石,疏松坚硬山体,民夫只需负责清理搬运,是否可省却大量凿石之功?若有蛊虫能分泌特殊黏液,混合沙土后能迅速凝固,坚逾磐石,是否可用于加固河堤、修建水闸,既省人力,又增稳固?甚至,若有蛊虫对地下水流、地质结构敏感,能否引导我们避开危险,选择最佳线路?”
沈昭听着萧承烨的描述,眼中的惊愕渐渐被深思所取代。他捋着胡须,沉吟道:“陛下所思,确实……匪夷所思,却又并非全无道理。臣于南疆游历时,确曾听闻过一些类似传说。有‘噬金蚁’嗜食金属矿物;有‘地龙蚯’能于地下钻行,改良土壤;亦有部落以特殊植物汁液混合虫胶,用以黏合巨石,历数百年风雨而不朽。只是……”他话锋一转,眉头微蹙,“这些多是传闻,或仅限于小范围、小规模应用。若要用于开凿千里运河这般浩大工程,其难度……非同小可。”
他详细分析道:“首要难题,便是蛊虫的驯养与规模。能满足工程需求的蛊虫,绝非寻常之物,其培育、驯化之法,必然掌握在南疆极少数部落或传承者手中,且过程艰难,成功率低。要形成足以影响大型工程的规模,需要建立专门的培育之地,投入大量资源,其耗时耗力,未必比征发民夫简单多少。”
“其次,是控制与反噬。”沈昭神色凝重,“蛊虫凶戾,难以驾驭。大规模驱使蛊虫,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啃食岩石的蛊虫若失控,可能破坏山体稳定,引发滑坡崩塌;用于固化的蛊虫若失控,可能将民夫也凝固于堤坝之中。此非危言耸听,蛊术反噬,历来是南疆蛊师最大的噩梦。”
“第三,是适应性。”沈昭继续道,“南北地理环境、气候、土质、岩性差异巨大。适用于南疆湿热环境的蛊虫,未必能在北方干燥寒冷之地生存和发挥作用。需要针对不同河段的具体情况,筛选甚至培育不同的蛊虫,这其中的复杂程度,不亚于重新设计一套工程体系。”
“最后,”沈昭看向萧承烨,语气深沉,“便是人心与朝议。陛下当知,中原士大夫对蛊术偏见极深,视之为邪魔外道。若将此方案公之于众,恐非但不能减少阻力,反而会引来更加激烈的反对,甚至被攻讦为‘以妖术乱国’,动摇陛下圣明之声誉。届时,运河工程未动,朝堂已先掀起滔天巨浪。”
沈昭的分析,条理清晰,句句切中要害,如同冷水般浇在萧承烨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凝重的面容。
萧承烨默然良久,方才沉声道:“先生所言,字字珠玑,皆是实情。朕亦知此事艰难,无异于火中取栗,刀尖起舞。”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坚定,“然而,先生可曾想过,若此事能成,其所带来的好处?”
他走到御案前,拿起那份记载着人力耗用的文书:“八十万民夫,峰值!千万民力,累计!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近百万家庭可能失去壮劳力,田地荒芜,老无所养,幼无所依。意味着工程沿线,可能白骨累累,怨声载道。朕每思及此,便寝食难安!”
他的声音带着帝王的沉重与责任:“若蛊术能替代其中三成、甚至五成的人力消耗,所拯救的,将是无数鲜活的生命,所保全的,将是无数家庭的完整!其所节省的钱粮,更可用于改善民生,抚恤边军!此乃大仁,而非小惠!”
“至于先生所虑的驯养、控制、适应性难题,”萧承烨目光锐利,“事在人为!既有传说,便有实现的可能。朕可倾举国之力,秘密搜罗南疆相关传承、延揽可能存在的奇人异士,设立秘密研究场所,由先生及工部精通格物者共同参与,系统研究、试验!失败一次,便十次,百次!只要方向正确,总有成功之日。这比之用民夫的血肉之躯去硬撼山峦,朕认为,更值得尝试!”
“至于朝议与非议……”萧承烨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朕既为天子,自有担当。功过是非,留与后人评说。只要于国于民有利,朕不惧身后骂名。且此事,在成功之前,绝不可泄露分毫。所有研究,皆在绝密中进行,对外,只宣称是研究新的工程器械、施工技法。”
沈昭听着萧承烨掷地有声的话语,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和深藏的悲悯,心中亦是被深深触动。他深知这位年轻帝王身上的重担,也明白他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和魄力。沉默片刻后,沈昭深深一揖:“陛下心怀万民,魄力惊人,臣……佩服。若陛下决意行此非常之事,臣愿竭尽所能,助陛下完成此旷古烁今之创举。”
萧承烨上前一步,扶起沈昭:“有先生此言,朕心甚慰!此事千头万绪,需从长计议。朕会立即加派影卫,深入南疆,不惜一切代价,搜寻所有与‘地行’、‘噬石’、‘固土’等可能用于工程的蛊术传承、典籍、乃至传承人。同时,朕会命工部在落星谷附近,以勘探地质为名,秘密圈定一块区域,作为初期试验场。所有参与人员,皆需精挑细选,立下死誓,确保万无一失。”
“臣明白。”沈昭肃然应道,“臣会即刻整理平生所见所闻中,所有可能与‘以蛊治水’相关的记载,并与工部李尚书秘密接洽,从工程需求角度,提出对蛊虫功能的具体要求,以便影卫按图索骥。”
“好!”萧承烨重重一拍御案,眼中闪烁着充满挑战与希望的光芒,“那便如此定下。此计划,代号……‘蛊工’!”
接下来的日子,天昱王朝这台庞大的机器,在明暗两条线上开始加速运转。
明面上,关于运河工程的争论仍在朝堂上偶尔泛起涟漪,但都被萧承烨以强硬的姿态压了下去。工部和户部的先期准备工作,在“陛下欲革新工程技法”的模糊名义下,继续进行,只是核心的线路规划和“蛊工”计划,被严格保密。
暗地里,一场针对南疆古老蛊术传承的大规模秘密搜罗行动,以惊人的效率和力度展开了。萧承烨动用了手中最精锐、最忠诚的影卫力量,分成数十支小队,带着沈昭整理出的“需求清单”,潜入南疆的深山老林、偏僻部落。他们的任务,不是强取豪夺,而是尽可能巧妙地接触、交易、说服,目标直指那些可能用于工程的蛊术秘法、特殊蛊虫的虫卵或活体,以及可能懂得这些知识的传承人。
与此同时,在距离京城数百里外、人迹罕至的落星谷边缘地带,一处被皇家禁军以“军事禁区”名义严密看守的山谷,悄然建立起来。谷内搭建起了不起眼的房舍和实验场地,来自工部的几位顶尖工匠和沈昭指定的几位精通药理、生物的门客,已秘密入驻,开始进行最初期的准备工作——分析当地土壤岩石样本,设计模拟河道和堤坝的试验模块,等待来自南疆的“特殊种子”到来。
萧承烨则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弈者,同时操控着明暗两条线上的棋子。他既要处理日常纷繁复杂的政务,应对北境狄戎越来越频繁的挑衅,平衡朝堂各方势力,又要时刻关注“蛊工”计划的进展,审阅影卫传回的一条条或真或假、或充满希望或令人失望的密报,还要雷打不动地每日陪伴沉睡的林晚夕和快速成长的萧承稷。
他发现,自从那夜之后,虽然林晚夕再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但她枕边那只苗银蛊匣,似乎……“活跃”了一些。他偶尔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其中内敛的能量脉动,甚至有一次,他亲眼看到一只通体晶莹如玉、米粒大小的不知名小虫,从蛊匣的缝隙中缓缓爬出,在他靠近时,又敏捷地钻了回去,并未表现出任何攻击性。这奇异的现象,更坚定了他的信念——晚夕的蛊术,或许正是解决当前困局的关键,甚至……这与她自身的状态,也可能存在着某种未知的联系。
而小承稷,似乎也对母亲枕边这个散发着特殊能量波动的蛊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当萧承烨抱着他靠近凤榻时,他总是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想要去抓那只匣子,他周身那微弱的能量场,也会与蛊匣产生极其细微的、仿佛共鸣般的波动。
这一切,都让萧承烨在沉重的压力下,看到了一丝丝微光。
数月之后,第一批深入南疆的影卫,终于传回了实质性的好消息。
一支小队在南疆最神秘的“黑巫山”区域,通过与一个濒临消亡的小部落进行艰难的交易(用珍贵的药材、盐铁和承诺的保护,换取了一项不涉及核心传承的辅助秘法),成功获得了一种名为“石蠹”的蛊虫培育法。据称,此蛊虫形如细小的蜈蚣,口器特异,能分泌一种酸性黏液,缓慢软化、啃食特定类型的石灰岩和砂岩,正是开凿河道时可能用到的。
另一支小队,则在瘴气弥漫的沼泽地带,找到了一位性情古怪的独居蛊婆,经过无数次试探和交换(甚至帮助其驱赶了仇敌),最终打动了她,献上了一种名为“缠丝藤蛊”的虫卵。这种蛊虫孵化后,会吐出一种极具黏性和韧性的透明丝线,能与土壤沙石紧密结合,干燥后异常坚固,可用于临时固坡、防止坍塌,甚至可能用于制作特殊的“生物筋材”混入堤坝。
虽然得到的都只是初级、或辅助性的蛊术,距离直接用于大型工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无疑是“蛊工”计划迈出的坚实一步!证明了这条路的可行性!
消息传回,萧承烨大喜过望,立刻下令重赏相关影卫,并命人将“石蠹”培育法和“缠丝藤蛊”虫卵以最快速度、最严密的方式,送往落星谷秘密试验场。
落星谷试验场内,沈昭与工部工匠们如获至宝,立刻投入到紧张的研究和试验中。他们按照秘法描述,小心翼翼地培育“石蠹”,观察其食性、繁殖能力和对不同岩石的软化效果;他们孵化“缠丝藤蛊”,测试其丝线的强度、黏性和耐久度。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石蠹”培育对环境要求极高,初期死亡率惊人;其啃食岩石的速度,也远低于预期,且对坚硬的花岗岩几乎无效。“缠丝藤蛊”的丝线虽然坚固,但产量有限,且怕水浸泡,需要寻找改良之法。
但无论如何,希望的种子已经播下,并且开始发芽。
这一夜,萧承烨再次立于紫宸殿内间的疆域图前。图上,那条朱笔描绘的运河线路旁,被他用更细的墨笔,标注了几个不起眼的小点,那是正在秘密进行“蛊工”试验的区域。
他转身,走回凤榻边,看着林晚夕宁静的睡颜,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他轻轻抚过她那头刺目又圣洁的白发,低声道:“晚夕,你看到了吗?你留下的力量,正在以一种我们从未想过的方式,帮助朕,帮助这天下苍生。‘蛊工’……这只是开始。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朕一定会将这条运河打通,一定会创造一个更太平安宁的盛世,等你醒来。”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语,摇篮中的萧承稷,在睡梦中露出了一个无意识的、甜甜的笑容。而他枕边那只苗银蛊匣,在月光透窗而入的瞬间,再次闪过了一缕微不可查的淡金光泽,如同黑夜中一颗悄然萌发的希望之星。
帝国的运河蓝图,在帝王的雄心、臣工的努力、以及那源自苗疆古老神秘力量的注入下,正悄然发生着颠覆性的改变。一场融合了人力、物力与神秘“蛊工”技术的宏大史诗,即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缓缓拉开序幕。而风暴眼中的紫宸殿,依旧维系着它表面的宁静,唯有知情者,方能感受到那平静水面之下,汹涌澎湃的暗流与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