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熹微,将醒未醒。
马鞍山脚的平房小院还笼罩在一层薄纱般的晨雾里,湿漉漉的,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陆耳山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凳上,手持紫竹箫试音。
箫身泛着温润的光泽,一看就是常被人摩挲的旧物。他垂着眼,指尖在音孔上轻按,嘴唇凑近吹口——
“呜——”
箫声清越,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意,在静谧的院落里悠悠回荡,穿过薄雾,惊起了屋檐下几只麻雀。
我被这箫声唤醒。
不是突然惊醒,是被声音牵引着,从深沉的睡眠里慢慢浮上来。
睁开眼,天花板上是熟悉的木纹。窗外,天色正一点点亮起来,从鱼肚白过渡到淡金。
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丝质睡裙——浅藕荷色,吊带款,料子很滑,贴在皮肤上凉丝丝的。
我懒洋洋地坐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走到二楼的小阳台。
晨风拂过,带着山间的湿气和凉意,吹起睡裙的下摆和披散的长发。
我扶着栏杆往下看,陆耳山还坐在那儿,闭着眼,整个人沉浸在箫声里。
阳光刚好穿过树叶缝隙,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少年人清秀干净的轮廓。
许是昨夜与紫微大帝神交后,体内那股属于神格本源的气息异常活跃,像苏醒的河流,在经脉里缓缓流淌,带着陌生的力量感。
我一时兴起,竟在阳台上比划起了从武侠小说上看来的“万剑归宗”。
金庸、古龙、梁羽生……那些书里的招式名字一个个往外蹦。
“气沉丹田,意守玄关……”我喃喃自语,完全是凭印象瞎念叨。
以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作剑,左手虚扶,脚下踩着自创的步法,身形流转,睡裙的裙摆旋开。
动作很慢,很随意,像晨起舒展筋骨。
但就在我一个旋身,手臂画弧,轻叱一声“万剑归宗”,剑指点向院门方向时——
异变陡生!
几缕凝练到几乎肉眼可见的无形气流,竟顺着指尖激射而出!那不是风,不是气,更像是……被高度压缩、赋予了某种“意志”的空气本身,锐利如实质的针!
“嗤——嗤嗤——”
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接连响起!
厚实的木质院门上,赫然洞穿了七个指头粗细的圆孔!
排列规整,间距相等,赫然是北斗七星的形状——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分毫不差!
孔洞边缘光滑得不可思议,没有一丝木刺,像是被最精密的激光瞬间气化穿透。
晨光从孔洞透过来,在地上投下七个小小的光斑。
“我去!”我猛地收回手指,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心脏“咚咚”狂跳,不是害怕,是震惊,还有一丝……隐秘的兴奋。
凑近栏杆细看,那七个孔洞真实不虚。更让我惊讶的是,刚才那一瞬间,体内确实有一股完全陌生的力量在流动——温暖、磅礴、带着星辰般的凛冽感。
那不是武功内力,而是更接近于……神力的东西。
它听从了我的“意念”,哪怕那意念只是儿戏般的模仿。
楼下的陆耳山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箫声戛然而止,他猛地站起身,手里的箫差点掉地上。
他指着门板上那七个整齐的圆孔,眼睛瞪得老大,结结巴巴:
“二当家!这、这莫非是……传说中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少商剑?商阳剑?还是中冲剑?!”他显然也是金庸迷。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故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什么六脉神剑,段誉那小子练得时灵时不灵的,丢人现眼。”
我甩了甩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是本姑娘自创的‘七星透骨指’!刚悟出来的,怎么样,厉害吧?练到极致能瞬间把你全身打成蜂窝煤”
我指了指门上的洞,补充道:“就当是给家里免费安装七个猫眼了,采光好。”
陆耳山张了张嘴,看着门上那七个透光的洞,又看看我,表情复杂得像吞了只苍蝇。
他定了定神,试图转移话题,声音还有点飘:
“那个……小徒弟,你要没事的话,我早上就教你吹箫吧?昨天不是说好了……”
“行啊。”我转身回屋,“等我换件衣服。”
于是,早餐前的一段时间,我们进了我房间开始练习。
陆耳山教得很认真,从持箫姿势、口型、气息控制讲起。
我学得也快——不知是神格觉醒带来的学习能力提升,还是我本身对音乐就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这里,嘴角要收拢,气息要均匀……”他站在我侧后方,偶尔会伸手调整我的手指位置。
手指碰触的瞬间,我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微颤和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妈妈的声音,带着笑意:
“秋波!快带着耳山侄子下来吃早餐!粥要凉了!”
自从陆耳山昨天称呼妈妈为“姨妈”后,妈妈就亲切地叫他“侄儿子”了,语气自然得仿佛真是自家亲戚。
“来了!”我应了一声,放下箫。
陆耳山明显松了口气——和我单独待在房间里,他好像一直有点紧张。
早餐桌上气氛本该温馨。
妈妈熬了小米粥,蒸了馒头,拌了黄瓜咸菜,还煎了荷包蛋。
爷爷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喝着粥。曹珈曹瑶挨着徐秋怡坐,小口小口吃着馒头。
我坐在徐秋怡旁边,陆耳山坐我对面。
起初一切都好。
大家说说笑笑,聊着今天的安排。
陆耳山也渐渐放松下来,回答着妈妈关于他家情况的询问。
但我很快注意到不对劲。
陆耳山那小子,又在偷瞄我旁边的秋怡姐!
不是明目张胆地看,是那种快速的、自以为隐蔽的瞥视。
目光从徐秋怡脸上滑过,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停留一瞬,又慌忙移开。过一会儿,又忍不住瞥过去。
徐秋怡今天穿了件宽松的浅蓝色孕妇裙,头发松松挽着,素面朝天,却有种温婉宁静的美。
她安静地吃着粥,偶尔给双胞胎夹点咸菜,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目光。
曹珈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看看陆耳山,又看看徐秋怡,突然放下勺子,俏皮地笑道,声音清脆:
“嘻嘻嘻,耳山舅舅,你眼睛往哪瞟呢?眼光不是应该在我小妈身上么?怎么总看我妈妈呀?”
这话一出,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空气凝固了。
妈妈夹菜的手停在半空。
爷爷喝粥的动作顿了顿。徐秋怡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曹珈,又看向陆耳山。
陆耳山脸“唰”地红了,从耳朵红到脖子,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他慌忙低头去捡,手忙脚乱。
而我——
我“啪”地放下碗,筷子一扔,陶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来,烧得心口发闷,不是那种激烈的愤怒,是憋屈的、带着酸涩的恼火。
哼!你慢慢吃吧,我不吃了!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爷爷捋着胡须,困惑地看着我,眉头微皱:“宝贝孙女,今天是咋啦,吃火药了?一大早火气这么旺?”
陆耳山捡起筷子,尴尬得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我……我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
“不是什么不是!”我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胸口起伏,“眼睛长在你脸上,爱看哪看哪,关我什么事?”
说完,我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很重,地板“咚咚”响。
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还夹杂着说不清的委屈。
这个陆耳山,明明是在教我吹箫,眼睛却总往秋怡姐身上瞟,真是岂有此理!
我这身材,这挺拔的酥胸和事业线 都吸引不了他的目光?
秋怡姐是我……是我名义上的妻子!虽然我们……但也不能这样!
妈妈在后面喊着,声音里带着无奈和一丝责怪:“秋波,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耳山难得来一趟,你怎么这个态度?快回来吃饭!”
我头也不回地冲出屋子,“砰”地一声带上门。
院子里,晨雾已散,阳光正好,金色的光芒洒在青石板上,暖洋洋的。
老槐树在微风里轻轻摇晃叶子,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
可我的心情,却像被突如其来的乌云笼罩。
我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门上那七个透光的圆孔——那是刚才“七星透骨指”的杰作。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股力量流动的灼热感。
明明是我,北极紫微大帝转世,身负神力,刚才还无意中洞穿了院门。
为什么要为这种小事生气?为陆耳山多看徐秋怡几眼就醋意翻腾?
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这股情绪啊!
我咬了下嘴唇,转身朝后山走去。脚步很快,像要逃离什么。
身后,屋子里传来隐约的说话声,还有曹珈咯咯的笑声。